卷第一百五十八 定数十三

    卷第一百五十八 定数十三 (第3/3页)

抬头看架上有一个标签写着:“人间食物簿”。许生想起主人朱仁忠不吃酱,想要知道其原因,便将那本帐簿拿下来翻阅,但是看不懂上面的大多数文字。一会儿,主管官员回来了,发现许生偷看帐簿后非常生气,瞪着眼睛责备他。许生害怕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对官员说:“我平时受到朱仁忠的恩惠,知道他不吃酱,所以偷看帐簿加以验证,请你原谅我的罪过。”官员的怒气消了一点,拿过帐簿,在朱仁忠的名字下批注:“加大豆三合”。然后命令先前那个使者带领朱仁忠回去。他们走的是一条小路,许生跟着使者走着,忽然遇到一个妇女,面容憔悴,衣衫褴褛。还抱着一个小孩,在道旁对他们行礼,对许生说:“我是朱仁忠死去的妻子,那年因为难产而死,竟没有得到轻生。现在饥寒交迫,希望您能资助我几千贯钱。”许生以没钱为理由,不答应她的要求。妇女说:“我所要的是纸钱,你只要将纸钱焚烧就可以了。另外还要告诉朱仁忠为我抄写部《金光明经》表示忏悔,可以为我求得一条超生的路。”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相国寺。许生刚要跨过门坎,使者在后面一推,他跌倒在地上醒了。朱仁忠又悲又喜,询问他阴间的事情。许生说:“您不久能当金吾将军。”又将看到他的俸禄牌和他死去的妻子的事说了,所说的长相一点不差。后来和朱仁忠一起吃饭,朱仁忠说:“自从你死以后,我忽然觉得吃酱很香,现在吃得很多,这就是批注加大豆三合的验证吧。”朱仁忠写完《金光明经》,许生烧了几千贯纸钱,朱仁忠的妻子在梦中感谢告辞而去。后来朱仁忠果然当上了金吾将军。阴间所得到的预示,同事物的真实情况分毫不差。

    杨鼎夫

    进士杨鼎夫富于词学,为时所称。顷岁,会游青城山。过皂江,同舟者约五十余人。至于中流,遇暴风漂荡,其船抵巨石,倾覆于洪涛间。同济之流,尽沉没底。独鼎夫似有物扶助,既达岸,亦困顿矣。遽有老人以杖接引,且笑云:“元是盐里人,本非水中物。”鼎夫未及致谢,旋失老人所之。因作诗以记。后归成都,话与知己。终莫究盐里人之义。后为权臣安思谦幕吏,判榷盐院事,遇疾暴亡。男文则,以属分料盐百余斤裹束,将上蜀郊营葬。至是盐里之词方验。鼎夫旧记诗曰:“青城山峭皂江寒,欲度当时作等闲。棹逆狂风趋近岸,舟逢怪石碎前湾。手携弱杖仓皇处,命出洪涛顷刻间。今日深恩无以报,令人差记雀衔环。”(出《北梦琐言》)

    【译文】

    进士杨鼎夫善于吟诗作词,为人们所称赞。近年,他与别人一同去青城山游玩,同船五十多人一同横渡皂江,船到江心,突然遇到大风将船吹离航线,撞到巨石上,顷刻之间便沉没在波涛之间。同船上的人都沉到江底淹死了,唯独杨鼎夫似乎有什么东西托着他送到岸边,这时他已经没有力气了。突然来了个老头,用手杖将他拉到岸上来,并且笑着对他说:“你应该是盐里的人,本来就不是水中的东西。”杨鼎夫上岸后没来得及致谢,突然失去了老人的踪影,他作了一首诗作为纪念。回到成都后,他将这段经历告诉知心朋友,但谁也不明白“盐里人”的意思。后来他当上了有权势的大臣安思谦的参谋,协助处理专卖食盐的案件,突然得病死了。天热有味,使用粗盐一百多斤将他裹束起来,运到郊外埋了。到这时,“盐里人”的话才得以验证。杨鼎夫当时作的诗是:“青城山峭皂江寒,欲渡当时作等闲。棹逆狂风趋近岸,舟逢怪石碎前湾。手携弱杖仓皇处,命出洪涛顷刻间。今日深恩无以报,令人羞记雀衔环。”

    牛希济

    蜀御史中丞牛希济,文学繁赡,超于时辈。自云:早年未出学院,以词科可以俯拾。或梦一人介金曰:“郎君分无科名,四十五已上,方有官禄。”觉而异之。旋遇丧乱,流寓于蜀,依季父也(大阮即给事中峤也)。仍以气直嗜酒,为季父所责。旅寄巴南,旋聆开国,不预劝进。又以时辈所排,十年不调。为先主所知,召对,除起居郎,累加至宪长。是知向者之梦,何其神也。(出《北梦琐言》)

    【译文】

    蜀国的御史中丞牛希济,文章写得很好,远远超过了同年龄的人。他自己说:“早几年我还在学校里学习,如果考文章诗词我就可以轻易地被录取。”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披着金甲的人对他说:“你命中没有考取功名的福份,到四十五岁以上才能当官。”他醒了以后感到非常奇怪。随后他便遇上了战乱,逃到蜀郡,寄居在叔父家里。因为心情不好他经常喝酒,被救父斥责了一顿。他又跑到巴南,正碰上开邦立国,他想要进出,又被同龄的人所排挤,十年的时间没有得到升迁。被先主知道了,将他找来考查,任命为居郎,逐渐升到宪长。这时候他才知道,当时做的梦是多么的灵验。

    阴君文字

    顷岁有一士人,尝于寝寐间若被官司追摄,因随使者而去。行经一城,云是镇州,其间人物稀少。又经一城,云是幽州,其间人物众广。士人乃询使者曰:“镇州萧疏,幽州繁盛,何其异乎?”使者曰:“镇州虽然少人,不日亦当似幽州矣。”有顷至一处,有若公府。中有一大官,见士人至前,即曰:“误追此人来,宜速放去。”士人知是阴司,乃前启阴官曰:“某虽蒙放还,愿知平生官爵所至。”阴官命取纸一幅,以笔墨画纸,作九个围子。别取青笔,于第一个围子中,点一点而与之。士人置诸怀袖,拜谢而退。及寤,其阴君所赐文字,则宛然在怀袖间,士人收藏甚秘。其后镇州兵士,相继杀伤甚众。故知阴间镇州,即日人众,当不谬耳。其士人官至冀州录事参军,缣缕而卒。阴官画九围子者,乃九州也,冀州为九州之第一,故点之;其点青者,言士人只止于录事参军,绿袍也。(出《玉堂闲话》)

    【译文】

    近年来有一个男子,曾经在睡觉做梦的时候被官差追捕,尾随官差而去。经过一座城镇,官差说是镇州,城里人很稀少。又经过一座城镇,说是幽州,城里人物众多热闹。男子问官差说:“镇州人少,而幽州人多热闹,相差得太悬殊了。”官差说:“镇州虽然人少,但不久也会像幽州一样。”一会儿,到了一个地方,有座官府,里面有个大官。看到男子走过来,大官说:“这个人是抓错的,应该立刻放回去。”男子知道这是阴间,走上前去向大官请求说:“我虽然被放回去,但是还想知道一生能当什么官?”大官叫人拿来一张纸,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九个圆圈,又拿起一支绿笔,在第一个圆圈里点了一笔,然后把它交给男子。男子小心地放在怀里,表示感谢后退了出去。男子睡醒后阴间大官给他的纸张文字还在怀里,他小心秘密地收藏了起来。后来镇州军队互相残杀,伤亡很多,这才知道了阴间官差所说阴间镇州不久人多的话不是随便说的。后来男子当上了冀州录事参军,最后在贫困中死去。阴间大官所画的九个圆圈,就是指九州,所以加点。点是绿色的,是说男子最终只能做到录事参军,穿绿色袍子。

    贫妇

    谚云:一饮一啄,系之于分。斯言虽小,亦不徒然。常见前张宾客澄言,顷任镇州判官日,部内有一民家妇,贫且老,平生未尝获一完全衣。或有哀其穷贱,形体袒露,遗一单衣。其妇得之,披展之际,而未及体,若有人自后掣之者,举手已不知衣所在。此盖为鬼所夺也。(出《玉堂闲话》)

    【译文】

    民间谚语说:“一饮一啄,系之于分。”意思是说,人们的饮食衣物,都是命运所决定的。话虽然少,但也不是白说的。曾经听从前的客人张澄说过,他前几年任镇州判官的时候,街上一个老百姓家的妇女,又老又穷,一辈子没穿过一件完整的衣服,有的人看她太穷了,破衣服露出了身体,便给她一件单衣服。她将衣服拿到手里后,正往身上披,还没等碰到身体,好像后面有人夺了过去,举手之间衣服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这都是鬼给夺去了。

    支戬

    江左有支戬者,余干人,世为小吏,至戬,独好学为文。窃自称秀才。会正月望夜,时俗取饭箕,衣之衣服,插箸为嘴,使画盘粉以卜。戬见家人为之,即戏祝曰:“请卜支秀才他日至何官?”乃画粉宛成司空字。又戬尝梦至地府,尽阅名簿,至己籍云:“至司空,年五十余。”他人籍不可记,唯记其友人郑元枢云:“贫贱无官,年四十八。”元枢后居浙西,廉使徐知谏宾礼之,将荐于执政,行有日矣,暴疾而卒。实年四十八。戬后为金陵观察判官,检校司空。恒以此事话于亲友,竟卒于任,年五十一。(出《稽神录》)

    【译文】

    江左有个余干人叫支戬,世代都是当小官的,传到他这一辈,他却喜欢做文章,并自称为秀才。每当正月十五,当地的风俗是取一支簸箕,盖一件衣服,上面插一根筷子作嘴,使筷子在簸箕里的面粉上写字来预测吉凶。支戬见家里人都在忙着预测自己的吉凶,他也走过去开玩笑地说:“请预测支秀才将来能当什么官?”只见筷子在面粉上写了两个字,好像是“司空”。支戬还曾经做梦到阴曹地府,将花名册都翻阅了。看到自己那一页上写着:“官到司空,寿命五十多”。别人的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朋友邓元枢是“贫贱不能当官,寿命四十八”。邓元枢后来搬迁到浙西,廉使徐知谦对他很好,推荐他给执政,请示的公文已经发出好几天了。他忽然得病死了,死时正好是四十八岁。支戬后来当了金陵观察判官、检校司空,他经常把这些事说给亲戚朋友听。最后他死在任职期间,死的时候五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