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秦太君考终团圆?宴华登云归结

    第一百回?秦太君考终团圆?宴华登云归结 (第2/3页)

妹哩、何家师母哩、汪老太太哩,约齐了一班人去看盂兰盆会,正看得热闹,忽然遇着一班什么调胡常的,扮作什么么魔鬼神,手里拿着叉,专往年轻妇女身边扑来,那时四面的人都挤的满满的,要逃也没处逃,正在心慌意乱,幸亏得离你们店里相近,才得走了进去,后来又闹什么小广鸡,跌死了一个人,又吓得索索的抖。自从这次去过之后,就再不敢出门混热闹场了。今日既然有这许多人,我虽年纪老了,也觉寒心,你是我的女儿,两个媳妇,到也不大欢喜出门,决不嫌我阻拦,我们还是家常谈谈,比去看热闹多着哩。”

    绣春笑道:“我不过说说,大家笑笑的,哪里有什么灯,母亲真相信了,到费了一车子的话。”秦老太太道:“原来你竟来骗你母亲的,如母亲不去,骗了两个弟媳妇去,你弟弟可不答应。你大弟媳还好,二嫂弟媳是你弟弟的性命,你如何这样狠心,想来拐骗他呢?”红珠笑道:“太太又来取笑了,我哪里敢和姊姊比肩,哪里敢僭越一步。”绣春道:“你不要瞎疑心,母亲还拿一个拐骗的罪名,加在我身上呢。我们因为今天月色好,两个人就闲着步行,来看看母亲,到反受了一个罪,你想甘心不甘心呢?”云麟笑道:“姊姊和姊夫同来,我到猜着了,并不是踏月,实在是踏日,把日子踏实在,就可举办各事了。”绣春笑道:“到底兄弟精明,一猜便着。”

    原来绣春女儿紫英,由云麟作伐,嫁一世家子,已在上回书中交代。你道这世家子是谁?就是贺紫的儿子。紫与云麟年纪相差甚远,因为文字关系,相交甚厚,他的儿子聪颖隽秀,与云麟的儿子寿鸾同学,毕业于师范学堂,成绩极优。云麟久想给紫英甥女物色一个如意郎君,因就替他作合。田福恩和绣春有云麟作主,自无不依从。紫亦因云麟作伐,必无虚假,亦极端赞成,所以订了亲事。原说上一年十月间要结婚,后因事中止,说定本年二月中旬,必须办事,不过还没有准定。绣春因时期已近,不得不预先筹备。云麟又因正月间应酬匆忙,虽去过一趟,奈时间促,不能谈天,今晚就同了田福恩两人步行而来,想夜间无事,可以多谈一刻,所以两人有这一翻说话。那座中人,都已深知其事,就一面饮酒,一面深谈。诸君须知现在婚礼,大概效法欧美,崇尚新章,用款主以节俭,形式尚乎简单,不知这种仪式,都指崇尚新学者而说,那旧家人家,自有许多礼节,琐碎事件,如同妆奁哩,饰物银钱哩,都须逐一斟酌。但这些事件,多系女子所主,故这一席话,多说的是应做衣服几件,首饰几种,款式如何,材料如何,金子以哪一家成色高,绸缎以哪一家价格低。这种斟酌,在柳氏只知捧读书本,向来不大经心。红珠却于此道中,阅历多年,人所不常见的物品,她都见过,何况普通的呢。所以色色在行,事事精明。绣春就托红珠代她办理这事,红珠自然应允。秦老太太年事既高,阅历自富,不过比诸红珠,自然不及。所以每至新旧不相融洽的时候,必经红珠再三声明,方才通过。

    这一席谈话,比那议会里的各执一见不相通融的实已超过万倍。到了后来,困难的事,渐渐发生了。因为先前所谈,是自己家里的事。第二问题,要到男女双方关系的地步了。在未行聘之前,女家必要求男家,先替新娘制衣服几件,首饰几件,聘金若干,这事立法在女家的主政老太太,执行在媒人,允否实行在男家的主人翁。所以这事全要仗着云麟了。等他姊姊和他母亲商量妥当,托付云麟去执行的时候,云麟笑道:“这你们又是陈腐之见了。世俗婚姻上,固然有因银钱物品上起争执的,甲要若干,乙只肯若干,如买卖的讲价值,如行主的称货物,各执一是,不肯相让,倘若从此决裂,岂不和婚姻的主要问题,大有关系吗!我们万不可与俗派人一样,你们既属结亲,他的儿子就是你的女婿;你的女儿,就是他的媳妇。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肯做衣服给他穿的道理呢。至于聘金,我们是论婚姻,并不是论买卖,哪里可以多少相争呢。据我看来,既然是我做媒人,他也决不至看轻的,你们衣服尺寸单,只管开过去。首饰聘金,可以任他发付,你们就看他的来意对付他就是了。”

    秦老太太道:“我们好好一个女孩子送给人家,难道样样都要听别人的主意么?你做母舅的,也应该替她争争体面。”云麟道:“母亲不知外面的情形,实在已与从前不同。大概都是从一种简单办法,我们偏要这样那样的争论,这又何苦呢。”秦老太太笑道:“你们听听他的话,着实可笑。外面情形虽则不同,我这外甥女儿送给人家作媳妇,又和外面情形什么相干。如今我偏要你去争执争执,不然外甥女儿是我的,到了结婚日期,我就留住不放,你难道好带了人来抢不成?”

    云麟本来专好和人家辩论的,但是母亲所说的话,知道辩也无益,也不敢再驳,就说:“请母亲等商酌好了,我明天去说就是了。”红珠道:“我们谈谈说说,菜也冷了,酒也凉了,我们再去厨房里热一热来,才好下口哩。”秦老太太道:“我们酒也彀了,还是吃饭罢。你只吩咐他们弄一碗酸辣辣的汤下饭罢。”红珠应了,一面就吩咐出去。不一时汤饭都来,大家吃了。正待散席,忽然微风过处,香气袭人,耳伴隐隐闻得有音乐之声。绣春道:“这不是何家花园里灯会中的音乐么!”忽然见秦老太太两眼微垂,合着掌,不住的念佛。大家便不敢惊动,遂自寻盥漱。柳氏绞了一把手巾,送过去。红珠泡好了茶送过去。秦老太太只是不理,大家疑心她今天不要醉了。云麟和绣春过去,附着耳朵道:“母亲,外面很凉,不如去安寝罢。”

    秦老太太只摇摇头,大家不得主意,只在旁边守候。田福恩和绣春一时也不便回去。候了许久,忽然见她张眉微笑,回头看了一看说:“你们都来坐着,我和你们说说话儿。”大家就坐了下来,听老太太说:“你们知道世界上有活佛吗?他是丈六金身,慈眉善目,专在冥冥之中,普渡众生。刚才香风过处,居然被我见到菩萨,我就合掌念佛,那菩萨就和我说,你是如来坐下人物,如今劫尘已满,特来迎你归位哩。我想我在世上,酸甜苦辣,诸味备尝,再看你们,均能自立,在先我常为绣儿当忧。”就指着田福恩道:“现在他已回过头来了,也就可以放心。所以我在世上既没有留恋,也没有厌恶,多活一天也不愁烦,少活几天也是分内。如今菩萨既有法旨召我归班,我哪得不去。所以你们须给我预备预备,我要清净水洗个浴哩。”这些话吓的众人都摸不着头脑,说她是酒醉,是并无醉意。说她是病,人又极其康剑只得面面相觑,不敢作声。秦老太太着急道:“你们还当我说呓话么?我活的时间,只有一个时晨了。不过我不是死,我是到佛国里去的。我认这一去,一定是很快乐的,你们也不必悲伤。”

    云麟道:“母亲的话果然不错,但是做儿子的,正想着孝养到母亲一百岁,才稍安心。就是母亲要去,我也要求佛菩萨留母亲的大驾哩。”说着,真的命寿鸾向天点起一对蜡烛,磕下头去。秦老太太笑道:“这也是你的孝心。但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一个人总要死的。不但我要死,就是你们也都有死的一日呢。”说着连催预备热水,自己先进房去了。云麟等都无主意。绣春道:“这洗浴的事自然要依从她的,待我去服侍她。不过火炉要升得旺些,恐怕着了凉。”云麟颠头称是,那心里自然是忧郁万分。想母亲自从自己有知,直到如今,没有一时不守着礼节,今日忽然失其常度,她的说话真的呢?是另有别的原故呢?柳氏、红珠也都猜疑不测,如若有病,自可立即赶请医生。如今她并不是病,可怎样呢?一面忧心,一面只好净候绣春出来再议。田福恩道:“现在我在此也无用处,我想今天晚上,你姊姊万不能回去,我趁这时候回去交代一下,看好门户,再赶过来。”云麟道:“甚好甚好。”

    田福恩去后,绣春侍浴完毕,也就出来,说:“我看母亲并没有病,身体甚是康剑不过她嘴里却口口声声说得是要赴佛国的话,我乘便去摸一摸脉息。母亲道:你还疑心我有病么?我如若生病卧床不起,受尽困难然后瞑目,那就是平常人的死法了。我早经和你们说过,我是赴佛国去的,一点痛苦没有,哪里会生病呢!”

    云麟道:“古人成佛作祖,僧尼坐化,到也时常有的,不过母亲只有每日早晨念念佛,平常并不十分相信,何以有这赴佛国的话呢?”绣春道:“相信佛的,哪里一定挂在嘴角边,开口是佛,闭口是佛呢。一个人只要有根底,有品性,修行起来,他的功程,应该比终日念佛的好得多哩。现在事已如此,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尽今天夜里守着她,看她有什么变化没有”云麟道:“净浴之后,衣服换过没有?”绣春道:“已经澈底换过的了,都是新的。”云麟听了,不觉流下泪来,说:“母亲平常穿一件新衣服,尚且千可惜万可惜的,不肯常穿。今夕忽然如此,难道刚才所说的话,果然是真的么?”绣春也觉悲伤。但是镇定着说:“好兄弟,这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应该去守着她才是。”

    云麟听了,也只得拭干了眼泪,和绣春回到房里去,见秦老太太已命人把平常坐着念佛的一把大椅子,挪进房间,当中摆着,自己端然在上面,合目趺坐,两掌相合,口里喃喃,像是念佛。柳氏、红珠侍立两旁,仿佛玉女一般。见他两人进来,忙呶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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