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長篇第五

    公冶長篇第五 (第2/3页)

    宰我白日睡眠,先生說:“爛木不能再雕刻,骯髒的土牆不能再粉飾,我對宰予,還能有何責備呀!”先生又說:“以前我對人,聽了他說話,便信他的行為了。現在我對人,聽了他說話,再得看他的行為。這一態度,我是因對宰予而改變的。”

    (一0)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慾,焉得剛?”

    剛者:剛,剛斷、剛烈義。[光案:“剛斷、剛烈義”,東大版原作“剛斷剛烈義”之無頓號。]人之德性,以剛為難能而可貴,故孔子嘆其未見。

    申棖:亦孔子弟子。

    棖也慾,焉得剛:人多嗜慾,則屈意徇物,不得果烈。

    此章見孔子極重剛德。剛德之人,能伸乎事物之上,而無所屈撓。富貴貧賤,威武患難,乃及利害毀譽之變,皆不足以攝其氣,動其心。凡儒家所重之道義,皆賴有剛德以達成之。若其人而多慾,則世情繫戀,心存求乞,剛大之氣餒矣。但此章僅言多慾不得為剛,非謂無慾即是剛。如道家莊老皆主無慾而尚柔道,亦非剛德。

    【白話試譯】

    先生說:“我沒見過剛的人。”有人說:“申棖不是嗎?”先生說:“棖呀!他多慾,那得剛?”

    (一一)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加諸我:加,陵義。謂以非義加人。

    非爾所及:及,猶能義。此句有兩解:一謂不加非義於人,此固能及,[光案:“此固能及,”之逗號,東大版原作“此固能及。”之句號。改為逗號]不欲人加非義於我,則不能及。重在承上一句。一謂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此恕之事,子貢當能之。[光案:參見本書,衞靈公篇,第二二章,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此仁之事,孔子謂非子貢所及。所以辨於仁恕者,“勿”是禁止之辭,“無”則自然不待用力。[光案:“‘勿’是禁止之辭,‘無’則自然不待用力”,東大版原作“勿是禁止之辭,無則自然不待用力”,“勿”、“無”二處未加引號。]重在承下一句。然孔子又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光案:參見本書,述而篇,第二九章。]子貢欲無以非禮不義加人,即此一念亦是仁,所謂其心“日月至焉”,豈可謂“非爾所及”乎?[光案:“所謂其心‘日月至焉’,豈可謂‘非爾所及’乎”,東大版原作“所謂其心日月至焉,豈可謂非爾所及乎”,“日月至焉”、“非爾所及”二處無引號。]今從第一解。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語氣偏重在下一句。今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語氣上下平等,劃為兩事。孔門之教,重在盡其在我,故曰“此非爾所及”。[光案:“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語氣偏重在下一句。今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語氣上下平等,劃為兩事。孔門之教,重在盡其在我,故曰此‘非爾所及’”,東大版原作“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語氣偏重在下一句。今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語氣上下平等,劃為兩事。孔門之教,重在盡其在我,故曰此非爾所及”,“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非爾所及”二處無引號。]

    今按:孔子教人,主反求諸己,主盡其在我,本章所以教子貢者,學者能細闡之,則心日廣,德日進矣。

    【白話試譯】

    子貢說:“我不要別人把這些加在我身上,吾亦不要把這些來加在別人身上。”先生說:“賜呀!這非你能力所及呀!”[光案:“這非你能力所及呀”之無小括號,東大版原作“這非你(能力)所及呀”之有小括號。小括號內乃錢子所添,以助語意之豁然,不宜刪動,當遵東大版。]

    (一二)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文章:指《詩》、《書》、禮、樂,[光案:“指詩、書、禮、樂”,東大版原作“指詩書禮樂”之無頓號者。改加三頓號]孔子常舉以教人。

    性與天道:孔子言性,《論語》惟一見。天道猶云天行,孔子有時稱之曰命。[光案:“孔子有時稱之曰命。”之句號,東大版原作“孔子有時稱之曰命,”之逗號。改為句號]孔子屢言知天知命,然不深言天與命之相繫相合。子貢之歎,乃歎其精義之不可得聞。

    本章“不可得而聞也”下,或本有“已矣”兩字,[光案:“或本有‘已矣’兩字”,東大版原作“或本有已矣兩字”,“已矣”二字無引號。]是子貢之深歎其不可聞。孔子之教,本於人心以達人道,然學者常欲由心以及性,由人以及天,而孔子終不深言及此。故其門人懷“有隱”之疑,子貢發“不可得聞”之歎。[光案:“門人懷‘有隱’之疑,子貢發‘不可得聞’之歎”,東大版原作“門人懷有隱之疑,子貢發不可得聞之歎”,“有隱”、“不可得聞”二處無引號。]及孔子歿,墨翟、莊周昌言天,孟軻、荀卿昌言性,乃開此下思想界之爭辯,歷百世而終不可合。可知聖人之深遠。後之儒者,又每好以《孟子》說《論語》。《孟子》之書,誠為有功聖學,然學者仍當潛心《論語》,確乎有得,然後治《孟子》之書,乃可以無病。此義亦不可不知。

    【白話試譯】

    子貢說:“先生講《詩》、《書》、禮、樂,[光案:“詩、書、禮、樂”,東大版原作“詩書禮樂”之無頓號者。改加三頓號]是可以聽到的。先生講性與天道,是難得聽到的了。”

    (一三)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

    子路曾問:“聞斯行諸?”蓋子路乃能尊所聞而勇於行。前有所聞,未及行,恐復有聞,行之不給。此見子路之有聞而必行,非真恐復有聞。

    《論語》記孔子弟子行事,惟此一章。蓋子路之勇於行,門人相推莫及,故特記之。曰“惟恐”者,[光案:“曰‘惟恐’者”,東大版原作“曰惟恐者”,“惟恐”二字無引號。]乃代述子路之用心,亦見孔門之善於形容人之賢德矣。

    【白話試譯】

    子路聽到一項道理,若未能即行,便像怕再聽到別一項。

    (一四)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孔文子:衞大夫,名圉。文,其謚。《左傳》載其人私德有穢,子貢疑其何以得謚為文,故問。

    敏而好學:敏,疾速義。孔子“好古敏以求之”是也[光案:參見,述而篇第一九章,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光案:“孔子‘好古敏以求之’是也”,東大版原作“孔子好古敏以求之是也”,“好古敏以求之”六字無引號。]

    不恥下問: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皆稱下問,不專指位與年之高下。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則其進於善也不難矣。

    是以謂之文:孔子謂如此便可謚為文,見孔子不沒人善,與人為善,而略所不逮。[光案:“略所不逮。”之句號,東大版原作“略所不逮,”之逗號。改為句號]此亦道大德宏之一端。

    【白話試譯】

    子貢問道:“孔文子何以得謚為文呀!”先生說:“他做事勤敏,又好學,不以問及下於他的人為恥,這就得謚為文了。”

    (一五)

    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子產:春秋時鄭大夫公孫僑。

    恭、敬、惠、義:恭,謙遜義。敬,謹恪義。惠,愛利人。義,使民以法度。

    子產在春秋時,事功著見,人盡知之。而孔子特表出其有君子之道四,所舉已盡修己治人敦倫篤行之大節,[光案:“所舉已盡”之“已”,東大版誤植作“所舉己盡”之“己”。“己”乃“已”之誤植,當遵聯經版。]則孔子所稱美於子產者至矣。或謂列舉其美,見其猶有所未至。人非聖人,則孰能盡美而盡善。

    【白話試譯】

    先生說:“子產有君子之道四項,[光案:“有君子之道四項,”之逗號,似宜改作“有君子之道四項:”之冒號。]他操行極謙恭,對上位的人有敬禮,養護民眾有恩惠,使喚民眾有法度。”[光案:“他操行極謙恭,對上位的人有敬禮,養護民眾有恩惠,使喚民眾有法度”之三逗號,東大版原作“他操行極謙恭。對上位的人有敬禮。養護民眾有恩惠。使喚民眾有法度”之三句號。改為逗號]

    (一六)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

    晏平仲:春秋齊大夫,名嬰。

    交:交友。

    敬之:此之字有兩解:一,人敬晏子。故一本作“久而人敬之”,[光案:“故一本作‘久而人敬之’”,東大版原作“故一本作久而人敬之”,“久而人敬之”五字無引號。]謂是善交之驗。然人敬晏子,當因晏子之賢,不當謂因晏子之善交。一,指晏子敬人。[光案:“一,指晏子敬人”之逗號,東大版原作“一、指晏子敬人”之頓號。改為逗號,與前“一,人敬晏子”之逗號相一致,當遵聯經版。]交友久則敬意衰,晏子於人,雖久而敬愛如新。此孔子稱道晏子之德。孔門論人,常重其德之內蘊,尤過於其功效之外見。如前子產章[光案:指第一五章: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可見。今從第二解。

    【白話試譯】

    先生說:“晏平仲善於與人相交,他和人處久了,仍能對那人敬意不衰。”

    (一七)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梲,何如其知也?”

    臧文仲:春秋魯大夫臧孫辰。文,其謚。

    居蔡:蔡,大龜名。古人以龜卜問吉凶。相傳南方蔡地出善龜,因名龜為蔡。居,藏義。文仲寶藏一大龜。

    山節藻梲:節,屋中柱頭之斗拱。刻山於節,故曰山節。梲,梁上短柱。藻,水草名。畫藻於梲,故曰藻梲。山節藻梲,古者天子以飾廟。

    何如其知也:時人皆稱臧文仲為知,孔子因其諂龜邀福,故曰文仲之知究何如。

    【白話試譯】

    先生說:“臧文仲藏一大龜,在那龜室中柱頭斗拱上刻有山水,[光案:“在那龜室中柱頭斗拱上刻有山水”,三民版原作“(在那龜室中)柱頭斗拱上刻有山水”,“在那龜室中”五字加小括號。]梁的短柱上畫了藻草,裝飾得像天子奉祖宗的廟一般,他的智慧究怎樣呀?”[光案:“裝飾得像天子奉祖宗的廟一般,他的智慧究怎樣呀”,三民版原作“(裝飾得像天子奉祖宗的廟一般),他的智慧究怎樣呀”,“裝飾得像天子奉祖宗的廟一般”十三字加小括號。]

    (一八)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慍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弒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光案:“未知。”之句號,據前段之“未知,焉得仁”,及後面註解此處“未知,焉得仁:此處未知,仍如上有二解”,俱作“未知,”之逗號。故宜改為“未知,”之逗號。若然,東大版、聯經版俱誤。]焉得仁?”

    令尹子文:令尹,楚官名,乃上卿執政者。子文,鬬氏,[光案:“鬬氏”,“氏”字亦加私名號,誤。此處蓋指以鬬為氏之意,當改作“鬬氏”,只有鬬字加私名號。]名穀於菟。[光案:“子文,鬬氏,名穀於菟”之兩逗號,東大版原作“子文、鬬氏、穀於菟”之兩頓號。改為逗號]

    三仕為令尹:三當令尹之官。《莊子》、《荀子》、《呂氏春秋》諸書,皆以其人為孫叔敖,恐是傳聞之譌。

    忠矣:子文三為令尹,三去職,人不見其喜、慍,是其不以私人得失縈心。並以舊政告新尹,宜可謂之忠。

    未知,焉得仁:此未知有兩解。一說,[光案:“一說,”之逗號,東大版原作“一說、”之頓號。改為逗號]知讀為智。子文舉子玉為令尹,使楚敗於晉,未得為智。然未得為智,不當曰未智。且《論語》未言子文舉子玉事,不當逆揣為說。一說,[光案:“一說,”之逗號,東大版原作“一說、”之頓號。改為逗號]子文之可知者僅其忠,其他未能詳知,不得遽許以仁。然下文焉得仁,猶如云焉得儉,焉得剛,乃決絕辭。既曰未知,不當決然又斷其為不仁。蓋孔子即就子張之所問,論其事,則若可謂之忠矣。仁為全德,亦即完人之稱,而子文之不得為全德完人,則斷然也。然則孔子之所謂未知,亦婉辭。

    崔子弒齊君:齊大夫崔杼弒其君莊公。

    陳文子:齊大夫,名須無。

    有馬十乘:當時貴族以四馬駕一車。十乘,有馬四十匹,蓋下大夫之祿,故無力討賊也。

    棄而違之:違,離去義。棄其祿位而去。

    猶吾大夫崔子:此處崔子,《魯論》作高子。或說:齊大夫高厚,乃有力討賊者,其人昏暗無識,崔杼先殺之,乃弒齊君。陳文子欲他國執政大臣為齊討賊而失望,乃謂他國執政大臣亦一如高厚。若謂盡如崔子,乃謂其雖未弒君作亂,但亦如崔子之不遜。本章上文未提及高子,突於陳文子口中說出,殊欠交代,疑仍作崔子為是。

    清矣:陳文子棄其祿位如敝屣,灑然一身,三去亂邦,心無窒礙,宜若可稱為清。

    未知,焉得仁:此處未知,仍如上有二解:一說,文子所至言“猶吾大夫崔子”,[光案:“文子所至言‘猶吾大夫崔子’”,東大版原作“文子所至言猶吾大夫崔子”,“猶吾大夫崔子”六字無引號。]其人似少涵養,或可因言遭禍,故是不智。此說之不當,亦如前辨。另一說,僅知其清,未知其仁,辨亦如前。蓋就三去之事言,若可謂之清,而其人之為成德完人與否,則未知也。蓋忠之與清,有就一節論之者,有就成德言之者。細味本章辭氣,孔子僅以忠清之一節許此兩人。若果忠清成德如比干、伯夷,則孔子亦即許之為仁矣。蓋比干之為忠,伯夷之為清,此皆千迴百折,畢生以之,乃其人之成德,而豈一節之謂乎?

    【白話試譯】

    子張問道:“令尹子文三次當令尹,不見他有喜色。三次罷免,不見他有慍色。他自己當令尹時的舊政,必然告訴接替他的新人,如何呀?”先生說:“可算是忠了。”子張說:“好算仁人了吧!”先生說:“那只是這一事堪稱為忠而已,若問其人那我不知呀![光案:“那只是這一事堪稱為忠而已,若問其人那我不知呀”,三民版原作“(那只是這一事堪稱為忠而已,若問其人)那我不知呀”,“那只是這一事堪稱為忠而已,若問其人”十六字加小括號。]但那得為仁人呢?”子張又問道:[光案:“子張又問道:”,三民版原作“(子張又問道:)”,“子張又問道:”五字加小括號。]“崔杼弒齊君,陳文子當時有馬四十匹,都拋棄了,離開齊國,到別國去。他說:‘這裏的大臣,也像我們的大夫崔子般。’於是又離去,又到別一國。他又說:‘這裏的大臣,還是像我們的大夫崔子般。’於是又離去了。這如何呀!”先生說:“可算是清了。”子張說:“好算仁人吧?”先生說:“那只是這一事堪稱為清而已,若問其人,那我不知呀![光案:“那只是這一事堪稱為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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