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六 北征錄(明)金幼孜 撰

    卷之十六 北征錄(明)金幼孜 撰 (第2/3页)

    十八日,駐蹕錦水磧。上念幼孜無馬鞍,命中官傳旨與清遠侯,討馬鞍一副送至帳房下,遂詣上叩首謝。

    十九日早,發錦水磧。行十餘里,道邊有古城。上指示曰:「此答魯城也,朕嘗獵于此。」又行十餘里,上登山射黃羊,令幼孜隨觀。午次環瓊圃。自此皆沙陀,出塞至此,漸見有榆林、鳥鳶。 (「鳥鳶」,原作「鳥焉」,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二十日,次壓虜川。水多鹼,炊飯色皆變黃,作氣息,食不下咽。日暮,上召幼孜三人至帳殿前,指示塞北山川。上曰:「古交河在今哈刺火州。 (「古交河在今哈剌火州」,「河」原作「古」,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因兩河相交,故名。水齧沙出。碑曰唐之交河郡,故知交河在彼。」二十一日,駐蹕壓虜川。

    二十二日,次金剛阜。日暮,上坐帳殿前,令幼孜遠望。 (「令幼孜遠望」,原無,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補。) 極目可千里,曠然無際。地生沙葱,皮赤氣辛臭; (「皮赤氣辛臭」,「赤」原作「亦」,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有沙蘆菔,根白色,大者徑寸,長二尺許,下又生小者如筯,氣味辛辣微苦。食之亦作蘆菔氣。

    二十四日,夜甚寒,上召草敕,硯水成冰。

    二十五日早,發金剛阜,午次小甘泉。有海子頗寬,水甚清,鹹不可飲,中多水鳥。胡騎云:「此名鴛鴦海子。」疑即鴛鴦濼也。地志云:「鴛鴦濼在宣府。」此去宣府蓋遠,未敢必其然否。夜召,語至三鼓乃出。

    二十六日,發小甘泉。上召語虜中山川,上曰:「女直有山,其巔有水,色白,水草皆白, (「水草皆白」,「水草」,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作「草木」。) 產虎豹亦白,所謂長白山也。天下山川皆有奇異,但人跡不至,不能知耳。此地去遼東可千餘里, (「此地去遼東可千餘里」,「可」原作「不」,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朕嘗問女直人,故知之。」行十餘里,上召令馬上草敕,幼孜三人按轡徐行,執筆書草成,上已行三里餘。飛鞚至上前,視草觀畢, (「視草觀畢」,原脫「視」字,據明紀錄彙編本補。) 令謄真。下馬坐地,于膝上書之。午次大甘泉。

    二十七日,上令衞士掘沙穴中跳兔,與幼孜三人觀。大如鼠,其頭、目、毛色皆兔,爪、足則鼠,尾長,其端有毛,或黑或白,前足短,後足長,行則跳躍,性狡猾,犬不能獲之,疑即詩所謂「躍躍毚兔」者也。有鹽海子出鹽,色白,瑩潔如水晶,疑即所謂水晶鹽也。 (「疑即所謂水晶鹽也」,原脫「即」、「水晶」三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補。)

    二十八日,移營于大甘泉北十里屯駐。二十九日,午次清水源。有鹽池,鹽色或青或白,軍士皆采食。

    三十日,駐蹕清水源。去營六七里, (「去營六七里」,「六」原作「云」,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地忽出泉,予與光大往觀,至則泉溢數畝,人馬飲之俱足。

    四月初二日,進神應泉銘。初五日午,發清水源。過此沙陀漸少。時大風寒,予戴帽上馬時被風吹斜側,常以手執帽籠。上顧而笑曰:「今日秀才酸矣!」晚至屯雲谷。此處少水,由清水源載水至此晨炊。

    初六日早,發屯雲谷,天氣甚寒,皆衣皮裘,戴狐帽。行十餘里,上召曰:「豳風云『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今已秀葽之時,而氣尚栗烈,人皆衣狐裘,未經此者,與之言自是不信。」光大對曰:「誠所謂『井蛙不可以語海,夏蟲不可以語冰』,臣若不涉此,亦不深信。」上笑曰:「爾等誠南士也。」午次玉雪岡,見上于帳殿。上見光大衣狐裘煖帽,笑曰:「今為冷學士矣。」

    初七日,發玉雪岡。行十餘里,過一大陂陀,甚為曠遠。見一山甚長,一峰獨高,秀拔如拱揖。上指示曰:「此賽罕山,華言好山也。」又曰:「阿卜者,華言高山也。」其中人迹少至,至則風雷交作;胡騎少登此,若可常登,一覽數百里,已為其所窺矣。午次玄石坡,見山桃花數藂盛開草莽中,忽覩此,亦甚奇特。 (「亦甚奇特」,原脫「甚」字,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補。) 上登山頂,製銘,書歲月紀行,刻于石。命光大書之,并書「玄石坡立馬峰」六大字,刻于石。時無大筆,用小羊毫筆鈎上,石勒成,甚壯偉可觀。晚,有泉躍出于地,如神應泉,足飲人馬,名曰「天錫泉」。上命幼孜三人及尚書方賓、侍郎金鈍往觀,至見人馬填滿泉水上,溢出旋復壅塞。

    初八日,次鳴轂鎮。

    初九日早,發鳴轂鎮,是程若遠,然地甚平曠。午至一山谷中,有二舊井,水可飲,新掘井皆鹹。午後忽微雨,風作,天氣清爽,人馬不渴。若暄熱,人皆疾矣。過數里,兩旁皆山,西山皆黑石,礧砢層疊;東南諸山皆土。晚至歸化甸,上與諸騎將前行眺望,有泉出于地,遂名曰「靈秀泉」。適中官以玄石坡字來進,觀畢,命司禮監藏于篋。

    十二日早,發歸化甸,由山谷中行。地多鼠穴,馬行其上輒踣。行二十餘里,地多美石,有如琥珀、玳瑁、瑪瑙、碧玉者,其光瑩然。同行好事者下馬拾以為玩。午至楊林戍,地亦有美石,但不如前所見者之佳。晚有泉出于營之西南,遂命名曰「神貺泉」。

    十六日午,次禽胡山。營東北山頂有巨白石,上命光大往書「禽胡山靈濟泉」大字。十七日,次香泉戍。十八日早,發香泉戍。行沙陀中,多山桃花,滿地爛熳。又有榆林藂生,不甚高,有鳥巢甚完固,舉手可探之,皆鷹隼巢也。午後至廣武鎮。川中有土城基,問人云,國初征和林時所築也,屯糧于此。過川入山,有泉流,馬皆不飲,泥臭故也。西南山峰甚秀,上欲刻石,令方賓與幼孜三人上觀石。登山,下馬徧觀,無佳石,得一石略平可言。正書,忽風雨作,遂下山至營復命。上面營前高峰而坐。上曰:「人恒言此山有靈異,適登此,忽雲陰四合,風冷然而至。」遂命之曰「靈顯翠秀峰」, (「靈顯翠秀峰」,「顯」原作「鎮」,據明紀錄彙編本、明古今說海本改。) 泉曰「清流」。

    十九日,發廣武鎮。上登靈顯翠秀峯,令幼孜四人從。晚次高平陸,無水,于廣武鎮載水至此晚炊。二十日,次懷遠塞。二十一日,次捷勝岡。有泉湧出,名曰「神獻泉」。上令光大書「捷勝岡」三大字于石。山多雲母石,并書「雲石山」三字,刻于石。

    二十二日,早發捷勝岡。行數十里,但見荒山野草。上曰:「四望無際,莫知其極,此真所謂大漠也。」午次清冷泊。有泉湧出,名曰「瑞應泉」。

    二十三日午,發清冷泊,晚至雙秀峰。是程無水,自清冷泊載水炊飲。適天陰風寒下雨,人馬俱不渴。二十四日早,發雙秀峰,踰時至威虜鎮,泉曰「永清」。

    二十五日午後,發威虜鎮,晚至紫霞峰。二十六日,至玄雲谷。使臣舒百戶自瓦剌回。上召幼孜三人隨駕同行,聽其言瓦剌事。夜命寫敕,無桌,以氊覆地,伏而書之,書畢已四鼓矣。

    二十七日,次古梵場。二十八日早,發古梵場。行數十里,東北有山甚高廣,峰巒聳拔,蒼翠奇秀類江南諸山。山之下孤峯高起,上多白石,元氏諸王葬其下。晚至長清塞,有泉水甚清,賜名曰「玉華泉」。夜漏初下,上立帳殿前,指北斗曰:「至此則南望北斗矣。」語甚久方退。

    三十日,至順安鎮。上立帳殿前,指營外諸山曰:「此虜地諸山之入畫者。」遂令畫工圖之。晚下雨。

    五月初一日,早微雨,發順安鎮。行十餘里,山多白雲,上召指視前山曰:「此即名白雲山。」又行數里,白雲中有青氣接地,望之如青山白雲。上曰:「此山甚高大可觀。」幼孜以為信然。上笑曰:「此氣也,非真山。若誠為山,天下之山無有過之者。」度一岡,遙見臚朐河;又過一岡,上攬轡登其頂,四望而下。又行數里,臨臚朐河,立馬久之,賜名曰「飲馬河」。河水東北流,水迅疾。兩岸多山,甚秀拔,岸傍多榆柳。水中有洲,多蘆葦、青草,長尺餘,傳云不可飼馬,食多疾。水多魚,頃有以來進者。駐營河上,地名曰平漠鎮。初二日,駐蹕平漠鎮。賜食御庖鮮魚。初三日,發平漠鎮。由此順臚朐河東行,午至祥雲巘。上立帳殿前召語,片時乃退。初四日辰,發祥雲巘。午次蒼山峽。哨馬營已值胡騎四五人,得箭一枝、馬四匹來進。 (「得箭一枝馬四匹來進」,「進」原作「追」,據明古今說海本、清勝朝遺事本。)

    初五日,發蒼山峽。午次雲臺戍。地多野韭、沙葱,人多采食。又有金雀花,花似決明,莖似枸杞,有刺,葉小,圓而末銳,人采取其花食之。又有一種黃花菜,花大如茼蒿,葉大如指,長數尺,人亦采食。

    初六日,次錦屏山。

    初七日,次玉華峰。初八日,發玉華峰。胡騎都指揮欵台獲虜一人至,知虜在兀古兒扎河,晚遂渡飲馬河下營。

    初九日,上以輕騎逐虜,人各齎糧二十日。其餘軍士,令清遠侯帥領駐扎河上。 (「令清遠侯帥領駐扎河上」,「駐」原作「騎」,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扈從文臣,止令尚書方賓及光大、勉仁數人隨行。命幼孜留營中。初九日早,雨。駕將發,余同光大詣帳殿前見上,請隨駕同往。上曰:「爾不能戰陣,往亦無益。前途艱難,朕一時顧盻有不及,或為爾累,爾留此豈不安?」幼孜叩頭,不勝感激。食後送光大、勉仁出營門,馬上相別,殊覺愴然。是日,哨馬營獲胡寇數人及羊馬輜重送至大營,清遠侯復遣人護送馳詣上所,蓋欲以為嚮導也。

    十五日,早食後出城東,回至清遠侯帳下。坐移時,得上追逐胡虜動靜。十六日,食後同張侍郎、袁中書出外登一小山。四望天宇空闊,情懷甚適。回至張侍郎處作午飯。十七日,早食後有中官數人來過,邀余與茶,并取麪共食。

    十八日,早食後訪張侍郎,旋煑茶調麪,各啜一甌。

    十九日,食後聞捷音將至, (「食後聞捷音將至」,「音」原作「者」,據明紀錄彙編本、清勝朝遺事本改。) 甚喜。清遠侯來邀作午飯,仍食鮮魚。二十日,食後袁中書過帳下,與語片時去,午後往城南外,遇雨即回。

    二十一日,早飯出城外候駕,光大、勉仁先至營中相見,且喜且戚。時駕從城外過,去城二十里安營。光大與勉仁先往,予收拾行李起帳房後往,行十餘里許,遇雷雨,乃駐馬。候雨過,至營中見上,與語良久,命寫平胡詔。

    二十二日,分軍由飲馬河先回,上以騎兵追逐餘虜,東行,步行者俱不得從。幼孜三人僕隸皆遣隨清遠侯回,不得已各留馬夫一人飼馬看行李。是日,發平胡詔及書敕諭數道,甚忙,迫午後起營,幼孜三人各牽一馬載行李,且乘且牽,甚覺艱難。晚次威遠戍。無帳房,乃采柳枝作窩舖,長可五六尺,闊可三四尺,上覆以氊衫,下以氊條籍地,僅可蔽風雨。予與光大二人同臥,予曰:「昨讀足下蓬窩詩,今復共此清致!」相視大發一笑。

    二十三日午,大雨,柳窩為雨所壓,衣服皆濕,幼孜三人冒雨入方尚書帳房內避雨。午後雨止,發威遠戍。幼孜三人收拾行李稍後,隨駕不及。渡臚朐河,人馬輳集河上。見安遠伯,與同行。雨過水漲,渰及馬腹。幼孜三人各牽從馬,馬爭渡歸泥淖者無數,三人馬幸無恙,登岸私自相慶。緣河行數里,多經水草,各騎而牽馬徐行。晚至廣安鎮,從者至昏黑不至,夜久方到。適幼孜三人被召,候立帳殿外,且營中馬驚,予三人俱恐馬逸,立不能安。久方出營,首問馬。從者云:「先覺馬驚,緊縶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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