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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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1/3页)

    在身陷德伦蒙堡监狱之前,迈尔斯·伊斯汀的个人经历或想象力,都没使他对于残忍卑劣的囹圄遭遇有什么思想准备。

    他搞贪污的劣迹败露至今已有半年,距审讯定罪也已经四个月了。

    迈尔斯·伊斯汀偶尔也能忘却肌肤之痛、内心之苦,超脱地听凭想象驰骋。这时他就会想到,要是公众想找他这样的人进行报复那么这种报复的残忍野蛮程度,是那些没蹲过人间地狱——监牢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他还进一步推想,要是说如此惩罚一个人旨在磨灭其人性,使他沦落为最低等的直觉动物,那么监狱制度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迈尔斯·伊斯汀对自己说:监狱从来没有、也永远不能使一个人洗心革面成为较好的社会成员。不管在监狱里蹲多久,牢房只能使人堕落,变得更坏,对送自己入狱的“体制”越发仇恨,同时进一步销蚀使自己成为有益于社会的守法公民的那一丁点儿可能性。刑期越长,越是不可能在道德方面得到拯救。

    就这样,对大多数人说来,服刑期销蚀着并将最终扼杀改恶从善的潜在可能性,而在入狱之初,这种可能性也许还潜藏在囚犯的心头。

    即使你竭力不让残存的道德观念丧失殆尽,就象行将灭顶的泅水人还抓着救生圈那样,那也是由于你内心的种种力量,而不是监狱的作用,尽管监狱据称是起这种作用的。

    迈尔斯还在挣扎着免使自己沉沦,竭力保持昔日清白自我的某些影子;他不甘心完全沦为禽兽,变得麻木不仁、颓唐绝望、愤世嫉俗。套上一件四脚兽的外衣,从此枉披人皮,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大多数囚犯就是这么做的。这些人要不是在入狱之前已沦为衣冠禽兽,入狱后变本加厉,就是在服刑期间逐步堕落的。狱外,是没心肝、没人性的公民,进了四面是墙的牢笼,对于其间的种种恐怖和蔑视人性尊严的倒行逆施——这一切还都挂着社会的招牌——自然也不介意了。

    迈尔斯在拚死挣扎的时候,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他虽被判处徒刑两年,再过四个月就可交保假释。

    至于到时候万一不获假释的那种可能性,他可怎么也不敢想。那实在太可怕了。他相信自己真的在监狱里待满两个年头,那出狱时,一定已不可救药,身心完全堕落了。

    顶住!他日日夜夜这样告诫自己。为了希望、得救和假释,一定得顶住。

    被捕之后的拘留候审期间,他曾以为一经关入樊笼,自己一定会发疯的。他记得曾在哪本书上读到:自由,只要还没丧失,人们是不大看重的。不假,谁也不体会人身自由的价值——即便是从一个房间走进另一个房间,或是到户外散一会儿步——直到别人让你完全动弹不得为止。

    不管怎么说,与囹圄生涯相比,候审的那一阵子简直是在享福了。

    德伦蒙堡那间拘禁他的囚房,长六英尺,宽八英尺,是呈x形的四层监牢的一部分。监狱建于半个多世纪以前,原先的设计是一人一监。

    眼下,由于犯人过多,大多数囚房,包括迈尔斯这一间,都拘禁四人。

    平时,二十四小时中有十八个钟点囚犯们就被死死地关在狭小的监房里。

    迈尔斯入狱不久,因为其他的监房闹事,囚犯们被关了个严实,按当局的说法是“吃喝都得在内的封门”。如此待遇足足维持了十七个昼夜。入狱方一周,听着一千二百名半疯的犯人发出声声绝望叫喊,真是雪上加霜、苦海无涯了。

    分配给迈尔斯·伊斯汀的监房共有四个床位,都紧贴着墙。屋里只有一个洗手盆和没有座子的马桶,四人得合着用。水管已年久锈蚀,水压不足,洗手盆里放出的水——只有冷水——通常是滴滴涓流,有时甚至还完全断水。由于同样的原因,马桶常常无法抽水。区区数尺空间,四个囚犯当着别人的面拉屎撒尿,那滋味已经够受的了;再要等着水积满后方能抽马桶,闻着那股经久不散的臭味,那就更令人翻胃恶心,叫苦不迭了。

    草纸和肥皂,纵然人们有意识地节省使用,却始终供不应求。

    囚犯们每周允许匆匆淋浴一次,而在两次淋浴的间隙期间,人体慢慢散发出一阵阵恶臭,又加上挤挤一室,那简直是最难熬的折磨。

    迈尔斯入狱后第二周,就在淋浴的时候被人污辱了。先前的遭遇不可谓不苦,但怎么也比不上这一回的痛楚。

    入狱不久,他己意识到别的囚犯对自己不怀好意。他眉目清秀,正当青春年少;很快他就发现,这些都是不利因素。排着队去吃饭或是在院子里放风的当儿,那些胆大的有相公癖的都设法围在他四周,跟他的身体接触;有人伸出手来摸他,另外一些人远远地呶嘴朝他飞吻。对于前一种人,他忙不迭地抽身越出重围;对于后一种人,他佯装不见。可是这两种人越来越放肆,他始而担心,接着越来越害怕。显然,不在两种人之列的囚犯决不会来帮助他的。他还感觉到,那些朝自己这边张望的狱卒明知行将发生什么事情,但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囚犯中绝大多数是黑人,不过跟他调情的既有黑人,也有白人。

    淋浴室是一座波纹铁搭成的平房,囚犯们在狱卒的监视之下,来此洗澡,五十人一次。他们把身子剥得赤条条的,将衣服留在铁篮子里,然后就排着队,打着哆嗦,在没有暖气设备的淋浴室里,挪动着脚步。

    他们在莲蓬水龙头下站定,等候狱卒放水。

    淋浴室的狱卒站在高高的平台上,放水、断水以及水温都由此人随心所欲地操纵。倘若囚犯们动作磨蹭,或是吵吵嚷嚷,狱卒就劈头泻下一阵冰凉的水流,浇得囚犯发出愤怒的抗议尖叫,同时那些家伙就象野人一样东跳西窜,逃避唯恐不及。但是,淋浴室设计得十分巧妙,囚犯想躲也躲不开。有时候,狱卒则促狭地让水温接近灼热度,效果也一样。

    那天早上,当包括迈尔斯在内的五十人走出淋浴室,另外五十名已脱去衣服的囚犯等候着准备入内时,他突然感到有好几个人紧紧围了上来。突然,他的双臂被五、六双大手抓住,身子被别人推着朝前走。有人在背后说:“挪一挪身体吧,美男子,一会儿就行了。”好几个人在一旁发出笑声。

    迈尔斯抬头望望那高高的平台,连声呼叫:“长官!长官!”想引起狱卒的注意。

    狱卒在挖鼻孔,脸朝着别处,似乎没听见他的呼喊。

    迈尔斯的肋间被谁狠狠捅了一拳,同时吼声在背后响起:“别嚷!”

    因为疼痛和恐惧,他又大叫一声。也许是刚才的打手,也许是别的什么人,又当胸给他一拳。他窒息了,火烧一样的疼痛顿时传遍半个身体。双臂被死命地扭着,他一边呻吟,一边几乎脚不着地地被人架着向前。

    狱卒还是没有注意这儿发生的一切。事后,迈尔斯猜想,这家伙一定是事先得了信儿,并受了贿赂。狱卒的工资低得令人难以置信,所以监狱里行贿成风。

    淋浴室出口处附近,人们正在那儿穿衣,这儿有扇狭小的门开着。

    迈尔斯仍然被人包围着,给推进了门。他只感觉到四周全是黑皮肤和白皮肤的身体。身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屋子很小,是间贮藏室。几张装着纱窗纱门的堆物橱,里边分别放着扫帚、拖把和打扫用具,外面挂着锁。靠近屋子的中央,有一张由支架撑着的搁板桌。迈尔斯被猛一推,脸面朝下地倒在桌子上,嘴和鼻子狠狠地撞上木桌面。他觉得牙齿松动了,眼里噙着泪水,鼻子开始淌血。

    他的双脚还贴着地面,不料两腿竟被粗暴地分开。他拼命挣扎,企图脱身。但是多少双大手紧紧将他按住。

    “别动,美男子。”迈尔斯听到有人咕哝着说,接着就是一下猛刺。

    他顿时尖叫起来,这是疼痛、厌恶和恐怖交织在一起的叫声。有人一直抓着他的头,这时就揪住头发,狠狠地把他的头拎起又摔下。“别嚷!”

    一阵阵的疼痛传遍全身。

    “这小妞儿不赖吧?”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激起回响,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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