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第3/3页)

酒鬼找回来,帮他清醒过来。”

    “为什么呢?他从哪里溜出去呢?”

    拉罗卡不作声了。象一个星期前那样,双眼又露出猜疑的寒光。

    “你又在提问题了,老弟。托尼·贝尔和奥敏斯基告诉了你些什么?”

    “除了老头叫丹尼外,什么也没说。”

    “如果他们想多告诉你些什么,他们自己会对你讲的。我不能讲。”

    拉罗卡走后,迈尔斯在小房间里装起一盏太阳灯,让丹尼在灯下坐了半个钟头。以后,老头便一直安静地躺在床上,时醒时睡。傍晚时,迈尔斯从楼下端来晚饭,丹尼吃了一大半——这是他二十四小时之前来到这里以后吃的第一顿正餐。

    第二天——星期三——的上午,迈尔斯又把蒸汽浴和太阳灯疗法重复了一遍,然后两人便下起棋来。老头思想敏捷,反应迅速,两人杀了个棋逢敌手。到这时,丹尼的态度已经变得非常友好而轻松随和,并且一点也不掩饰他喜欢迈尔斯给他作伴,照料他。

    整个下午,老人一直想讲话。“昨天,”他说,“那个讨厌的拉罗卡说你对钞票懂得很多。”

    “这是他逢人便讲的。”于是,迈尔斯介绍了自己的癖好以及这种癖好在狱中引起的兴趣。

    丹尼又问了一些问题,然后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现在把我的钱要回来。”

    “我这就去给你拿来。不过我必须再把你锁在房间里。”

    “如果你还担心我溜出去喝酒,那是大可不必的。这一回,我的瘾头已经过去了。这一戒很见效呢,可能要过几个月我才会再喝酒!”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尽管如此,迈尔斯还是锁上了门。

    丹尼拿回自己的钱,把它们摊在床上,然后分作两堆。一堆是二十元一张的新钞票,另一堆票面各异,大多数已用脏。从第二堆中,丹尼拣出三张十元一张的钞票递给迈尔斯。“孩子,你洗净了我的假牙,还为我修面,给我拿来太阳灯,留下这点钱作个纪念吧。我感谢你对我的照料。”

    “听着,你不必这样。”

    “拿着。顺便说一句,这都是货真价实的钞票。现在给我讲点什么吧。”

    “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愿意给你讲。”

    “你怎么认出那些二十元一张的钞票是假的呢?”

    “起初我没看出来。但是如果用放大镜一看,就会发现安德鲁·杰克逊头像的线条有些模糊不清。”

    丹尼颇有点哲人风度地点点头。“这便是政府所用的钢铸和照相胶板之间的区别了。不过技术最高明的胶印技师可以印得非常相象。”

    “这些钞票就印得很象,”迈尔斯说。“钞票的其他部分简直无懈可击。”

    老头的脸上掠过一个隐约的微笑。“纸的质量怎么样?”

    “它把我给骗了。一般说来,假钞票用手指一摸就可以辨别出来。这些钞票可是真假难分。”

    丹尼低声说:“用的是二十四磅的证券纸。百分之百的棉花纤维。人们以为你是没办法搞到这种纸的。其实不然。如果到处去找,还是可以买到的。”

    “如果你真是这么感兴趣,”迈尔斯说,“我倒有几本关于钞票的书在走廊对面的房间里。我想到了其中的一部,是联邦经济情报局出版的。”

    “你指的是《钞票知识》一书吗?”看到迈尔斯露出惊讶的神色,老头笑了。“这其实是伪币制造者手册。书里讲到检查伪币要找哪些线索,还列举了伪币制造者所犯的各种错误,甚至还附有图片。”

    “是的,”迈尔斯说。“我知道。”

    丹尼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继续说下去:“政府竟把这部书四处分发!你写信到华盛顿,他们就会把书邮寄给你。有一个名叫迈克·兰德雷斯的伪币制造专家写过一本书,他在书里说:《钞票知识》一书是每个伪币制造者不可缺少的必读书。”

    “兰德雷斯被抓起来了,”迈尔斯说。

    “这是因为他跟一帮笨蛋在一起工作。他们没有什么组织。”

    “你对这方面好象知道得很多。”

    “稍微知道一点。”丹尼收住话头,从真钞票和假钞票中各拣出一张,然后加以比较。看着看着他高兴得咧嘴笑了。“你知道吗,孩子,美国钞票是世界上最容易复制和印刷的货币。原因是,它当初的设计纵然复杂,上个世纪的雕版工人也确实无法使用他们当时的工具复制美钞,但自从那时以来,我们已经有了各种小型胶印印刷机和高辨力照相胶印法,所以只要有精良的设备,加上一点耐心,一个技术熟练的行家就可以印出非专家便检查不出的伪币来,而报废率并不高。”

    “这种情况我已经略知一二,”迈尔斯说。“但到底有多少伪币在继续流通呢?”

    “听我告诉你。”丹尼似乎很得意,显然是被自己特别喜欢的话题吸引得收不住嘴了。“每年有多少假钞票印出来而不被发现,谁也不知道个确数,但总归是相当可观的一大笔。政府说每年有三千万美元伪币,其中有百分之十上市流通。但这只是政府的统计数字,而我们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政府发布的任何统计数字都是根据政府所企图证明的东西而加以夸大或缩小的。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希望把数字缩小一些。

    据我猜想,每年大概有七千万,甚至可能接近十亿。”

    “我想这是可能的,”迈尔斯说。他记起在银行时有多少假钞票被发觉,而更多的假钞票则大概根本没有引起注意。

    “你知道哪种钞票最难复制吗?”

    “我不知道。”

    “是美国捷运公司的旅行支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迈尔斯摇摇头。

    “因为它是用深蓝色印的,而这种颜色对照相胶印版来说简直无法摄影。在这方面稍有知识的人都不会浪费时间去进行尝试,所以说,美国捷运公司的支票比美国钞票要保险一些。”

    迈尔斯说:“有谣传说,不久将有一种新的美国货币,象加拿大那样用不同的颜色来代表不同的货币单位。”

    “这不仅仅是谣传,”丹尼说。“这已经是事实。大量的各种颜色的纸币已经印好,由财政部存在仓库里。比现有的任何钞票都要难以复制。”他顽皮地笑了笑。“不过旧货币还会流通一个时期。或许在我死前不会废止不用。”

    迈尔斯坐着没有作声,他正在把所听到的一切加以消化。最后他说:

    “丹尼,你已经问了我许多问题,我都回答了。现在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我不说一定回答你,孩子。但你不妨提出来试试。”

    “你究竟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老头考虑了一会。他用一只大拇指抚弄着下巴,一边打量着迈尔斯。

    他的内心活动可以部分地从面部表情看出来:一方面很想推心置腹,一方面又要提防;一方面想得意洋洋地暴露身份,一方面又要小心谨慎。

    突然,丹尼下了决心。“我已经七十三岁了。”丹尼说,“我是一名熟练的工匠,干了一辈子的印刷工。直到现在我还是技术最好的。印刷不仅是门手艺,而且还是一种艺术。”他指指仍旧摊开在床上的那些二十元一张的钞票,“这些都是我的作品,影印版是我做的,钞票是我印的。”

    迈尔斯问:“那些驾驶执照和信用卡呢?”

    “跟印钞票相比,”丹尼说,“印那些东西就象往桶里撒尿——太容易了。是的—都是我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