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第3/3页)

    海沃德沉吟着。他能说什么呢?所有的报纸和记者都一个劲地刺探隐私,无休止地挖掘着找材料,让他们都见鬼去吧!显然,苏纳柯内部有人禁不往引诱,透了风,偷出或者复制了单据。他想起阿弗丽尔曾经谈到过的“名单”——一份秘密的花名册,入册的人都可以由超国公司付钱招待。有一段时间,他的名字也在那册子上面。很可能这个情况他们也已经掌握。当然,事情实在冤枉,因为阿弗丽尔对他有关苏纳柯贷款问题的决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在被她缠上以前很久,他已打定主意促成这笔生意。但是有谁会相信他呢?

    “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先生。”恩迪科特显然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了。“我可以问一问一家名叫q氏私人投资公司的情况吗?为了节省时间,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已经设法搞到了一些账单票据之类的副本,发现你持有两千股。这是真的吗?”

    “无可奉告。”

    “海沃德先生,这些股份是不是作为一种私下的报酬送给你的呢?因为你曾为超国公司安排了那笔贷款,后来又为q氏投资公司安排了几笔总数为二百万美元的贷款。”

    罗斯科·海沃德一言不发,失神地挂上了电话。

    明天的报纸。打电话的人是这么讲的。一切都会见报的,因为他们显然已握有证据;而只要一家报纸率先披露,其他宣传工具就会跟着鼓噪。他对于行将发生的事情不存侥幸心理,也没有任何怀疑。只要一篇报道,一个记者,就可以让你出丑——一丝一毫的面子也不给你留下。

    不仅在银行,而且在朋友和家人中间,在他所属的教会和所有其他地方,他的声望、权势、自尊都将烟消云散;他第一次认识到这些东西是一种多么靠不住的假面具。更糟的是,他因为接受贿赂肯定将会受到刑事诉讼,也许还会受到别的指控,说不定还得坐牢。

    他曾时而自问,尼克松那些不可一世的亲信对于被人从高位上拉下来,接受刑事指控,被采录指纹标本,尊严被剥夺个精光,接受那些不久前他们还会嗤之以鼻的陪审员们的审判,不知作何感想。现在,他找到了答案;或者很快就要找到答案了。

    《创世记》中的一句话闪过他的脑海:我的刑罚太重,过于我所能当的。

    办公桌上有一架电话机响了,他没去理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从此完蛋了。

    他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之中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走过卡拉汉夫人身边时,女秘书带着异样的神色注视着他,问了一个问题。他压根儿没听见,不过即使他听见,也不会回答。沿着第三十六层楼的走廊走去,经过董事会议室。不久之前,这儿还是他大展宏图的舞台。一路上,好几个人对他说话,他全部不予理睬。董事会议室过去不远是一扇难得有人进出的小门。他打开小门,里面有楼梯通到楼顶。他拾级而上,爬过好几段阶梯,拐了好几个弯。他步子很稳,既不匆忙,也没有停顿。

    美一商总行大楼新建之初,有一次,班·罗塞利曾带着手下的一帮经理人员走过这条路,海沃德也在其中。当时他们曾打开另一扇小门走上阳台,这扇小门此刻就在他前面。海沃德把门打开,走到外面一个狭窄的阳台上。阳台俯瞰着全城,差不多是大楼的最高处。

    一阵十一月阴冷的风狂怒地扑面刮来。他弯身顶着风,觉得有风,自己心里倒反而好过一些,就好象寒风把自己裹了起来。他记起,那一次,罗塞利曾向着城市伸出双臂说:“先生们,这地方曾一度是我祖父的希望所在。而今天诸位所看到的一切已为我们所有。请记住——就象我祖父曾经记住的那样——要真正赚钱,我们必须不仅要有所得,而且还要有所失。”这番话好象已是历史陈迹,不仅从时间角度说是这样,就其寓意而论也是如此。海沃德朝下看去。他可以看到一些比较低矮的建筑物,那条弯弯曲曲、流经全市的大河,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以及底下罗塞利广场上蝼蚁般缓缓移动的人群。寒风吹过,车水马龙的喧闹声混成一体,隐隐约约向他传来。

    他的一条腿己跨过齐腰的栏杆,栏杆外面便是一道狭窄而没有遮拦的边沿。他的另一条腿也跟着跨了过去。在这之前,他一直没有感到恐惧,但此刻却吓得浑身哆嗦。他用两手紧紧抓住身后的栏杆。

    背后什么地方传来焦虑不安的声音,他听见有人飞快跑上楼梯的脚步声。这人大喊:“罗斯科!”

    临死前的这一刹那,他想到《撒母耳记上》中的一句话:走吧,愿耶和华与你同在。最后又想到阿弗丽尔。啊,女性中最美丽的尤物……

    起来吧,我的爱,我的美人,跟我走……

    接着,当几个人影从身后破门而出时,罗斯科闭上双眼,向前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