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苦辣甜酸遍尝滋味 嬉笑怒骂皆为文章

    第六十回 苦辣甜酸遍尝滋味 嬉笑怒骂皆为文章 (第2/3页)

点钟才完。藩台那里,也不晓得是什么人送的信,后来听说当时简直气得个半死!气了一回,亦无法想。一直等到饭后,想了想,这是朝廷的旨意,总不能违背的。好在仍在请假期内,自己用不着去,只派了人拿了手本到臬台衙门,替新护院禀安、禀贺。又声明有病请假,自己不能亲自过来的缘故。然而过了两天,假期满了,少不得仍旧自己去上衙门。他自己戴的是头品顶戴红顶子,臬台还是亮蓝顶子,如今反过来去俯就他,怎么能够不气呢。按下慢表。且说甄学忠靠了老人家的面子,在山东河工上得了个异常劳绩,居然过班知府。第二年又在抢险案内,又得了一个保举,又居然做了道台。等到经手的事情完了,请咨进京引见。父子相见,自有一番欢乐。老太爷便提到小儿子读书不成,应过两回秋闱不中,意思亦想替他捐了官,等他出去历练历练。甄学忠仰体父意,晓得自己没有中举,只以捐纳出身,虽然做到道台,尚非老人所愿。如今再叫兄弟做外官,未免绝了中会的指望,老人家越发伤心。于是极力劝老人家:只替兄弟捐个主事,到部未曾补缺,一样可以乡试。倘若能够中个举人,或是联捷上去,莫说点翰林,就是呈请本班,也就沾光不少。甄阁学听了,颇以为然,果然替小儿子捐了一个主事,签分刑部当差。

    又过了两年,大儿子在山东居然署理济东泰武临道。此时甄阁学春秋已高,精神也渐渐的有点支持不住,便写信给大儿子说,想要告病。此时,儿子已经到任,接到了老太爷的信,马上写信给老人家,劝老人家告病,或是请几个月的病假,到山东衙门里盘桓些时。甄阁学回信应允。甄学忠得到了信,便商量着派人上京去迎接。想来想去,无人可派,只得把他的堂舅爷黄二麻子请了来,请他进京去走一遭。此时黄二麻子在省城里,靠了妹夫的虚火,也弄到两三个局子差事在身上。听了妹夫的吩咐,又是本省上司,少不得马上答应。甄学忠又替他各处去请假,凡是各局子的总、会办都是同寅,言明不扣薪水。在各位总、会办,横竖开支的不是自己的钱,乐得做好人,而且又顾全了首道的情面,于是一一允许。黄二麻子愈加感激。第二天收拾了一天,稍些买点送人礼物。第三天就带盘川及家人、练勇,一路上京而来。

    在路晓行夜宿,不止一日,已到了京城,找到甄阁学的住宅,先落门房,把甄学忠的家信,连着自己的手本,托门上人递了进去。甄阁学看了信,晓得派来的是儿子的堂舅爷,彼此是亲戚,便马上叫“请见”。黄二麻子见了甄阁学,行礼之后,甄阁学让他坐,他一定不敢上坐,并且口口声声的“老大人”,自己报着名字。甄阁学道:“我们是至亲,你不要闹这些官派。”黄二麻子那里肯听,甄阁学也只好随他。黄二麻子请示:“老大人几时动身?”甄阁学道:“我请病假,上头已经批准,本来一无顾恋,马上可以动得身的。无奈我有一个胞兄,病在保定,几次叫我侄儿写信前来,据说病得很凶,深怕老兄弟不得见面,信上再三劝我,务必到他那里看他一趟。现在我好在一无事体,看手足分上,少不得要亲自去走一遭。再者:我那些侄儿还没有一个出仕,等我去同他商量商量,也要替他们弄出两个去才好。”

    黄二麻子便问:“这位老大人,一向是在保定候补呢,还是作幕?”甄阁学道:“也非候补,也非作幕。只因我们家嫂,祖、父两代在保定做官,就在保定买了房子,赛同落了户的一样。家兄娶的头一位家嫂,没有生育就死了。这一位是续弦,姓徐。徐家这位太亲母止此一个女儿,钟爱的了不得,就把家兄招赘在家里做亲的。那年家兄已有四十八岁,家嫂亦四十朝外了。家兄一辈子顶羡慕的是做官。自从十六岁下场乡试,一直顶到四十八岁,三十年里头,连正带恩1,少说下过十七八场,不要说是举人、副榜,连着出房、堂备2,也没有过,总算是蹭蹬极了!到了这个年纪,家兄亦就意懒心灰,把这正途一条念头打断,意思想从异途上走。到这时候,如说捐官,家嫂娘家有的是钱,单他一个爱婿,就是捐个道台也很容易。偏偏碰着我们这位太亲母,就是家兄的丈母了,他的意思却不以为然。他说:‘梁灏3八十二岁中状元,只要你有志气,将来总有一朝发迹的日子。我这里又不少穿,又不少吃,老婆孩子又不要你养活,你急的那一门,要出去做官?我劝你还要用功,不要去打那些瞎念头。你左右不过五十岁的人,比起梁灏还差着三十多岁哩!’家兄听了他丈母的教训,无奈只得再下场。如今又是七八科下来了,再过一两科不中,大约离着邀恩4也不远了。偏偏事不凑巧,他又生起病来。至于我那些侄儿呢,肚子里的才情,比起我那两个孩子来却差得多。我的俩个孩子,我岂不盼他们由正途出身,于我的面上格外有点光彩。无奈他们的笔路不对,考一辈子也不会发达的。幸亏我老头子见机得早,随他们走了异途,如今到底还有个官做。若照家兄的样子,自己已经憎蹬了一辈子,还经得起儿子再学他的样!所以我急于要去替他安排安排才好。”

    1连正带恩:正,正科;恩,恩科。正科即正,常的科举,乡、会试每三年举行一次。恩科,即除此之外,因有喜庆大典额外考试。

    2出房、堂备:出房,指在乡试时,考卷被考官看中,而主考官没有录取,叫“出房”;而主考官在未录取的考卷上批“备堂”二字,有补进资格。

    3梁灏:北宋雍熙进士。23岁登第。《遁斋间览》误作82及第,因而相梁80岁中状元之说。

    4邀恩:屡次乡试未被灵取或年过80的人,赏赐举人名义,叫“邀恩”。

    甄阁学说完了这番话,黄二麻子都已领悟,无言而退。一时在在那些同年至好,晓得甄阁学要出京,今天你送礼,明天我饯行,甄阁学怕应酬,一概辞谢,赶把行李收拾停当,雇好了车,提早三天就起身,前往保定进发。他第二个儿子甄学孝同着家眷仍留京城,当他的主事。按下慢表。

    单说甄阁学同了黄二麻子两个,晓行夜宿,不止一日,已到保定大老大人的公馆,一直到他门口下车。原来大老大人的丈母一年前头也不在了,另外有过继儿子过来当家。大老大人因为住在丈人家不便,好在有的是妻财,立刻拿出来,另外典一所大房子,同着太太、少爷搬出来另住。当时黄二麻子招呼着甄阁学下了车,甄阁学先进去了。黄二麻子且不进去,先在门外督率家人、练勇卸行李。自己又一面留心,在门楼底下两面墙上看了一回,只见满墙贴着二寸来宽的红纸封条。只见报条上的官衔:自从拔贡、举人起,某科进士、某科翰林,京官大学士、军机大臣起,以及御史、中书为止,外官从督,抚起,以至佐杂太爷止;还有武职,提、镇至千、把、外委,通通都有;又有甚么钦差大臣、学政、主考,一切阔差使;至于各省局所督、会办,不计其数。

    黄二麻子一头看,一头想心思:“他老人家生平没有做过什么官,就是令弟二先生也不过做到阁学,他上代头又没有什么阔人,那里来的这许多官衔?至于外省的那些官衔同那武职的,越发不对了。就说是亲戚的,也只应该拣官大的写上几个,光光门面;什么佐杂,千、把,写了徒然叫人家看着寒渗。不晓得他一齐写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黄二麻子正在门楼底下一个纳闷,不知不觉,行李已发完了,于是跟了大众一块儿进去。听见这里的管家说起:“二老爷进来的时候,我们老爷正发晕过去,至今还没有醒。”黄二麻子虽是亲戚,不便直闯人家的上房,只好一个人坐在厅上静候。等了一会,忽听得里面哭声大震。黄二麻子道声“不好!一定是大老大人断了气了”!想进去望望,究竟人地生疏,不敢造次。心上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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