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 扬州府求媒消旧想 长安街卖扇觅新知

    第19回 扬州府求媒消旧想 长安街卖扇觅新知 (第3/3页)

小姐因张寅仇参,有激于中,只就眼前而论,未尝不是。若依贱妾思来,小姐今年二八,正是青春,尚未及-梅之叹。况燕白颔既与平如衡同荐,平如衡妾所可信,料燕白颔必非无才之人。就是辞征召而就制科,士各有志,到底出头之日,何妨少俟。至若赵纵,钱横,量才是奉君命,临考是奉父命,有何嫌疑而欲避?就是阁下书生,偶然相遇,非出有心。况选吉求良,亦诗人之正。有何私曲,苦郁于怀?即明告太师,差人寻访,或亦太师所乐从。小姐何必戚戚拘拘,作小家儿女之态?”山小姐听了,满心欢喜道:“姐姐高论,顿令小妹满胸茅塞俱开矣!但阁下书生既无姓名,又无梦中画像,即欲明访,却将何为据?”冷绛雪笑道:“小姐何聪明一世,而懵懂一时!书生的姓名虽无,图像未画,题壁一诗,岂非书生之姓名图画乎?何不将前诗写一扇上,使人鬻于闹市,在他人自不理会,若书生见之,岂不惊讶而得之耶?”山小姐听了,不禁拍手称赞道:“姐姐慧心异想,真从天际得来,小妹不及多矣!”因取了一柄金扇,将书生题壁诗写在上面,随唤了一个一向在玉尺楼伏侍,今在城中住的老家人蔡老官来,吩咐道:“你在城中住,早晚甚便,可将这柄扇子拿到闹市上去卖。若有个少年书生看见扇上诗惊讶,你可就问他姓名居止,来报我。他若问我姓名,你切不可露出真迹,只说是皇亲人家女子,要访他结婚的。若果访着,我重重有赏。老爷面前且莫要说。”老家人领命去了不题。

    却说燕白颔与平如衡在一路慢慢度了岁,直交新春,方悄悄入京,寻个极幽僻的所在住下。每日只是闭门读书,绝迹不敢见人。原来燕白颔与平如衡一中后,报到京中,莫说王提学欢喜,山相公欢喜,连天子也龙颜大悦。因召王提学面谕道:“燕白颔与平如衡既能发解夺魁,则尔之荐举不虚,则彼二人之辞征召而就制科亦不为无见也。”因赐表礼,以旌其荐贤得实;又谕:“若二人到京,可先领来朝见。”王提学谢恩辞退出,遂日日望二人到京。

    山显仁见报,忙与山小姐,冷绛雪说知,道:“燕白颔中了解元,平如衡中了亚魁,不日定然到京。你二人婚姻自有着落。”冷绛雪因对山小姐说道:“小姐,何如?我就说燕白颔断非无才之人。今既发解,则其才又在平如衡之上矣。”二人暗暗欢喜不题。

    山显仁与王提学遂日日打听,再不见到,只等到大座师复命,方传说二人有恙,往西湖上养病去了,今科似不能会试,大家方冷了念头,不十分打探。谁知二人已躲在京中,每日只是坐在下处,吃两杯闷酒。平如衡因聘定了冷绛雪,心下快畅,还不觉寂寞;燕白颔却东西无绪,甚难为情,早晚只将阁上美人的和韵写在一柄扇上吟讽。只捱到场期将近,方同平如衡悄悄进城,到礼部去报名投卷。

    此时,天下的士子皆集于阙下,满城纷纷攘攘。二人在礼部报过名,投过卷,遂杂在众人之中,东西闲步。步到城隍庙前,忽见一个老人家,手中拿着一把金扇,折着半面,插着个草标在上。燕白颔远远望去,见那扇子上字迹写的龙蛇飞舞,十分秀美,因问道:“那扇子是卖的么?”那老人家道:“若不卖,怎插草标?”燕白颔因近前取来一看。不看犹可,看了那诗,惊得他眼睁了合不拢来,舌吐出缩不进去。因扯着那老人家问道:“这扇子是谁人卖的?”那老人家见燕白颔光景有些诧异,因说道:“相公,此处不便说话,可随我来。”遂将燕、平二人引到一个幽僻寺里去,方说道:“相公看这扇子有何奇处,这等惊讶?可明对我说,包管相公有些好处。”燕白颔心下已知是美人寻访,因直说道:“这扇上的诗句乃是我在城南皇庄墙壁上题赠一位美人的。此诗一面写了,一面就涂了。这是何人,他却知道,写在上面?”老家人道:“相公说来不差,定是真了。这诗就是相公题赠的美人写的。他因不知相公姓名居止,无处寻访,故写了此诗,叫我各处寻访。今果相遇大有缘法。”燕白颔听了,喜得魂荡情摇,体骨都酥,因说道:“我蒙美人这等用情留意,虽死不为虚生矣。”因问道:“老丈,请问你,那阁上美人姓甚名谁?是何等人家?”那老人家答道:“那美人门第却也不小,大约是皇亲国戚之家。他的姓名,我一时也不好便说。相公若果也有意,可随我去,便见明白。”燕白颔道:“随你去固好,只是场期近了,不敢走开,却如之奈何?”老人家道:“相公既要进场,功名事大,怎敢相误?可说了姓名寓处,待我场后好来相访。”燕白颔心下暗想道:“若说是赵纵,恐惹张寅的是非;若说燕白颔,恐传得朝廷知道。”因说道:“我的姓名也不好便说。还是你说个住处,我到场后来相访罢。”老家人道:“场后来访也不为迟。但我家小姐特特托我寻访,今既寻访着了,又无一姓名,叫我怎生去回复,岂不道我说谎?”燕白颔想一想,道:“我有个道理。”遂在袖里取出那柄写美人和韵的扇子来,递与那老人家,道:“你只将此物回复你家小姐,他便不疑你说谎了。你那柄扇子可留在此,做个记头。”老人家接了,道:“既是这等说,我老汉住在东半边苏州胡同里。相公场后来寻我,只消进胡同第三家,问蔡老官便是了。这把扇子,相公要,就留在此不妨。”便就递与燕白颔。燕白颔接了,道:“有了住处便好寻了。你回去可拜上小姐,说我题壁书生何幸,得蒙小姐垂爱!场后定当踵门拜谢。”老人家道:“相公吩咐,我自去说,但场后万万不可失约?”燕白颔道:“访求犹恐不得,既得,焉敢失约?”两下再三叮咛,老人家方才回去,将此事回复小姐不题。

    却说平如衡在旁看见,也不胜欢喜,道:“小弟访着了绛雪已出望外,不料无意中,兄又访着了阁上美人之信,真是大快心之事。”燕白颔道:“只之绛雪聘已行了,自是实事;小弟虽侥幸得此消息,然镜花水月,尚属虚景,未卜何如。”平如衡:“美人既然以题诗相访,自是有心之人。人到有心,何(阝斤)不可?你我且唾手功名,凡事俱易为矣。”二人欢欢喜喜,以待进场。只因这一进场,有分教:吉凶鸦鹊同行,清浊忽分鲢鲤。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