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同道中人
第六百四十九章 同道中人 (第3/3页)
什么。
愁苗如此表态,其余剑修也就只好跟着视而不见,哪怕是玄参、曹衮这些与邓凉同样是外乡身份的剑修,也都保持沉默。
董不得瞪了一下使劲朝自己使眼色的郭竹酒。
什么跟什么,邓凉喜欢她董不得,又不是董不得喜欢他的理由。
邓凉神色郁郁,取出一只酒壶,默默饮酒。
在先前蛮荒天下向剑气长城问剑的过程当中,剑气长城年轻天才,本命飞剑毁弃,有三人。
能够在剑气长城都算出类拔萃的三位剑仙胚子,大道却就此断绝,毫无悬念,再没有什么万一。
然后在这场混战当中,又被妖族死士剑修袭杀四人,至于不在册子上的年轻剑修,更多。
这还是剑气长城后续犹有两位驻守剑仙、四十余位地仙剑修,临时下城支援、埋伏暗处的结果。
剑气长城的灵气急剧下降。
每天的物资消耗,是一笔浩然天下任何宗门都无法想象的巨额支出,一旦折算成神仙钱,能够让那些管着钱财收支的修士,哪怕只是看一眼账本上的数字,便要道心不稳。
双方天地转换,一直在被蛮荒天下潜移默化地加速进程,
按照那位隐官大人所泄露的天机,三教圣人先前每次出手,其实都不轻松,合力打造出那条割裂战场的金色长河之后,更像是一种毅然决然的抉择,没有回头路可走,或者说原本有路也不走了。
大势汹汹而至,不管隐官一脉如何殚精竭虑,不论城头剑修如何忘却生死,倾力出剑杀敌,可拖延大势片刻,好像终究难改大势走向。
邓凉是野修出身,不是不能接受失败,但是邓凉从未如此感到憋屈、窝囊、愤懑,最终变成一种颓然,就只能借酒浇愁。
越是身在避暑行宫,能够接触第一手情报,以此遍观全局,当邓凉将一场场战事、双方得失分看得越是透彻,最终邓凉对整场战争的走势越是感受深刻,就越会让他觉得无力。
林君璧只是忙碌着手上事务。
愁苗看了眼林君璧,年轻剑仙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林君璧这位中土神洲的天之骄子,大道会比较高远。
林君璧并不知道自己在愁苗心目中,评价如此不低。
到了剑气长城之后,林君璧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再放低。
事实上,林君璧虽然给人的感觉,心计、急智、灵性皆有,并且都极其出类拔萃,可给人的感觉,终究是不如愁苗那么值得信赖,仿佛一块先天璞玉,后天雕琢极好,可恰恰因为如此,当然这是将林君璧与愁苗作比对而已,避暑行宫大堂之内,其余剑修,都认可了林君璧的三把手座椅,坐得稳当。
愁苗与林君璧,恰好相反,浑朴,内敛。
这位年纪轻轻的剑仙,带着一大箩筐的传奇事迹,成为了隐官一脉的剑修,却不是新任隐官,稍稍矮人一头,没说过任何一句让人拍案叫绝的言语,没做过任何一件让人倍感惊世骇俗的事。
但偏偏能够服众,让人心生信赖。
隐官一脉估计人人想过,若是那个年轻隐官万一真有意外,谁会来当这个下任隐官,必然是愁苗,而非林君璧。
林君璧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怨怼,技不如人,就得认。林君璧从来不害怕与高手打交道,他学什么都很快,只要不是那种生死局,切磋之后,棋术增长,全是进了自己兜里的本钱。
林君璧很清楚,愁苗剑仙能够服众,这不是光是愁苗境界高这么简单。
愁苗身上有很多地方,值得他去揣摩学习。
比如所有人都不会觉得,愁苗剑仙是那种惊才绝艳、算无遗策的聪明人。
任何人的第一印象,都绝对不会如此。
如果说愁苗,是剑术高,却性情温和,无锋芒。
那位年轻隐官的给人印象,则是境界不高,却很能打。城府深沉心机重,却竟然是个好人。
再加上隐官一脉诸多剑修的各有所长,林君璧在此历练,每天都会受益匪浅,所以为何要走?
就算是陈平安赶他走,林君璧如今都未必会走。
林君璧看了眼那个暂时无人落座的主位,轻轻摇头,不走是不走,但是他绝对不当这隐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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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秋看了眼临近战场的形势,稍作思量,便喊了董画符一起,御剑靠近陈平安那边,同时让董胖子和叠嶂多出点力,等他们稍稍喘口气,就会立即返回增援。
两人御剑换了战场,与陈平安,宁姚,差不多形成一个掎角之势。
董画符蹲在长剑之上,开始盖棺定论,“比起宁姐姐开阵,是要慢些。”
董画符想了想,记起二掌柜的本命神通,是那记账,便亡羊补牢了一句,“不过阿良说过,男人不能太快。”
陈三秋哈哈大笑。
不曾想二掌柜刚好被一位披挂金乌甲的兵家妖族修士,一拳打得好似强行破阵,凿穿了被陈三秋出剑削薄的大军阵型,最终跌落在陈三秋不远处,翻滚之后站起身,一拳打碎一件如同附骨之疽的本命器物,拳架一变,强提一口纯粹真气,稳住身形,身上伤口随之崩裂,鲜血流淌。
那些从隐官一脉剑修手上借来的衣坊法袍,都差不多消耗殆尽,身上穿着最后一件,这件法袍也早已稀烂,上半身近乎裸露,遍身伤势,处处白骨裸露,陈平安穿上最后那件宁府青衫法袍,转头对董黑炭看了眼。
陈平安微笑。
宁姚在远处也微笑。
董画符报以傻笑。
陈平安一个身体后仰,堪堪躲过一道从背后袭杀而至的森严剑光,在倒地之前,一掌拍地,身形翻转,一步踏出,终于头一次用上了缩地符,转瞬之间便来到那位鬼祟出剑次数极多的妖族剑修身侧,一臂横扫,扫落头颅,一个低头弯腰,借助那剑修的无头尸体作为盾牌,侧向撞去。
一位神色木讷的妖族修士,中年男子模样,不知道从地上哪里捡了把破剑,品秩低劣,勉强有一把剑的样子而已,一步跨出,就来到了陈平安身侧,一剑劈下,没有璀璨剑光,没有凌厉剑意,就跟持剑之人一样沉默,但是陈平安甚至来不及使出方寸符,一身拳意登顶,这才好不容易双手握住剑锋,依旧被一剑砍得整个人陷入地面。
男子并未想着以蛮力直接将对方双手、连同整个肩膀一同斩开,随手便抽出那把寻常长剑,一剑抹向陈平安脖颈。
陈平安直接左手握拳抵住心口,男子显然小有意外,自己这一剑确实会中途更换轨迹,搅碎对方心口,在变剑的关键时刻,男子走出一步,身形缥缈如同飞剑化虚,直接来到陈平安身后,剑尖拧转,十分随意,向后戳去,击中陈平安后脊柱,陈平安几乎同一瞬间,便拳架为校大龙,剑尖受阻片刻,借助一剑之力,本该前冲更为迅速,陈平安仍是横移数步,果不其然,“第二位”持剑男子,出现在陈平安原先位置的正前方,一剑直直劈下。
男子微微一笑,加重力道,轻轻握紧长剑。
战场之上,瞬间出现近百位剑修,将陈平安围成一圈,依旧是持剑,没有任何一把本命飞剑,以各种出剑姿势,剑尖直刺陈平安。
不但如此,圆形剑阵之外的六处地方,皆有一位男子持剑,似乎在等待陈平安使用方寸符。
在这之外,在宁姚、范大澈,陈三秋与董画符眼前,又出现一座人人持剑的巨大圆形剑阵。
一人剑挑陈平安、宁姚,陈三秋和董画符这两位在甲子帐册子上的两位年轻天才,再外加一位不在册上的金丹剑修。
这个男人,真正出剑问剑的对象,既是陈平安,也是范大澈。
至于结果会如何,他反正已经把选择权交给剑气长城的所有同龄人剑修,他对于结果,其实不太在乎。
剑修出剑,自己最对就好。战功大小,是其次。
每个持剑之人,是真又是假,会分摊战力,所以需要他精准计算。
持剑男子似乎有些无奈,某处本就飘渺不定的身形,砰然散开。
其余持剑之人,皆被少则两三把、多则五六把飞剑一一针对。
而那个年轻隐官则岿然不动。
同样遮覆面皮、隐匿气象的消散男子,他最后看了眼陈平安,会心一笑,以醇正的浩然天下大雅言撂下一句话:“同道中人。”
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神鬼出没消逝的古怪剑修,不知去往了何方。
陈平安收起了全部飞剑,归为一把“井底月”,这把飞剑的本命神通,便是那月照深井,只要心湖起涟漪,每次出剑与收剑,便是一轮明月碎又圆的境地,一切只在剑修一念间。
好不容易温养出两把本命飞剑,结果这把井底月不得不提前现身。
陈平安在心中骂了一句狗日的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