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赵家庄

    正文 第四章 赵家庄 (第3/3页)

间开明人士”,就把他接到县里,协助工作队甄别。

    本来这是赵一顺再次显摆的机会,没料到他不仅没有检举揭发任何人,反而为这些被关押的人辩护。理由无非是乱世之下方向各有取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纠缠过去不是开明之举等论调。县里见他如此顽固,知道帮不上啥忙。让他一个人步行近五十里地走着回家了,连送都没送。

    他的最大毛病是话多,见谁都想说几句。遇到年龄大一点的总是你爷爷那一辈如何如何,见到年轻人就吹起了自己早年的“革 命史”。而且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听,唠起来没头。时间久了,许多人见了他就躲着走,没时间陪他说话。

    村里人逢年过节都会给他送点吃的,开始有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去坐席。他过于讲究,坐席时为排坐位经常与人争执。

    民间宴请宾客,俗称“坐席”。从宴桌摆放到席位排列,上菜顺序,皆有俗规,违者即为失礼。

    正因为有这些规矩,很多人红白喜事做席上非常计较,主人一时安排不合适就会“起席”。

    “起席”是为了表达对筵席排座位的不满而离席,通常会让主人很尴尬。

    除了嫁女儿舅舅坐上席和结婚的当日女婿是上席这些规定外,许多时候由于亲戚中同辈的人多,排席时很难摆平关系。一些不讲究的人即使知道坐的不合适,也不吭声。有些人则不然,经常为争席位吵得不可开交。

    赵一顺属于那种“寸土必争”的人。由于年龄大辈份高,三里五村的人都认识。村里人请他坐席许多时候是敬他的年龄或者考虑他一个人不用做饭,并非是来充门面。然而这位老先生却不这样认为,只要来了就得讲究讲究。

    通常他不对主人讲自己坐的位置低了,而是向客人发难。

    “你爷爷曾经和我称兄道弟”、“你们村里的XXX是我远房侄女的叔叔,你叫我侄女是婶子吧!”、“你父亲叫我是舅姥爷!”、“你姥姥是XXX村的吧,我和你姥爷曾经是交往很好的兄弟!”。每次坐席,他一落座就开始询问客人的来历,然后把别人的家世数落一遍,搞得大家都很尴尬,纷纷让出上坐位置请他落座。

    他争席不讲场合也不管别人身份。

    一次村里有家在省城工作的远房孙子娶媳妇,曾经当过这位远房孙子领导的副县长来祝贺。

    这种情况下不论辈份远近,主人肯定要安排作为官家的副县长坐上席,以示尊重。

    排席的人觉得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就请赵一顺坐二席,为的是能与副县长说说话。不料还没有开席,他就摆起了谱。

    这位副县长也是老革 命,但“资历”比这位老古董却是差的太远。

    “当年我在队伍上当参议,身份比县长还高”。他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参议,只说队伍。

    “于司令你认识吧,天富山起义的时候我们就很熟悉!”。这是1937年的事,这位副县长那时候还是小孩子。

    “你们于市长还好吧!”,他指的是曾在48年担任烟港市代理市长的于市长,是1948年的事儿。

    搞得不明就里的副县长坐不住了,急忙起身让座。虽然主人硬是不许,最终还是赵一顺坐了上席。

    村里人知道他有这个毛病,一般重要筵席都不请他了。宁愿安排人盛点饭顺便带几个小菜给他送去,主要怕他破坏了和谐气氛。

    虽然已经暮年,管闲事的性格仍然未变。

    四 清工作队进村后,追查给中 央领导人写信的事儿。

    原来在大 跃 进时期,村里开展大炼钢铁,家家户户不仅把家里的锅和盆砸了熔化,交给集体练钢铁支援国 家建设。村里还收回了自留地,集体吃食堂。

    信是寄给国 家主 席的,开头是:“xx先生阁下:•••••”。内容是砸别人家的锅就是砸饭碗,连自留地都不给留让农民生活太单调,为了工业破坏农业得不偿失。还讲了一些保护传统风俗的东西。建议各级政权设立参议制度,为政.府出谋划策,防止工作失误。信中还对一些干部的不正之风进行了检举揭发。落款是:烟港市参议员赵一顺。

    此信虽然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地方,主观上还是为政.府好,属于建言性质。上级转下此信并调查,目的仅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只要不是抱有政.治目的的“五类分子”就不追究。

    四 清工作队找赵一顺谈了话,通知他的信中领导已经收到了,希望他继续为国 家出力。提醒他以后有意见要逐级反映,国 家主 席政务繁忙,尽可能不要打扰。

    四 清工作队有一项任务是破四旧立新风,带领民兵首先把村东头的一个菩萨庙毁了,又把东山一个破旧的道观拆除。

    赵一顺几天不吃不喝,天塌下来似的。他近乎撒泼地找到工作队,非要逼着把村子里的老房子都拆了,把七老八十的人活埋算了。说即然破四旧就该把旧的东西和人都处理掉,否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搞得工作队苦笑不得,打不得抓不能。

    在清理赵家祠堂时遇到了真麻烦。

    八十多岁的赵一顺挡在祠堂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理由是外姓人不能进赵家祠堂,更不能动祠堂里的物品。

    作为赵姓族人的长辈,他要对得起祖宗,死也要守住祠堂。最后索性躺在祠堂大门口,声言工作队要进来必须踏着他的尸体过才行。

    他质问工作队,大队部可以挂领袖的画像,为什么就不能供祖宗的牌位?难道只有党的祖宗是祖宗,老百姓的祖宗就不是祖宗?他还要上告到国 家主 席那里,问问新政.府还要不要祖宗。

    遇到这种老古董工作队可谓无可奈何,讲理又讲不到一块儿,只好请来村里的一些赵姓年纪大一点的人来协助做工作。然而来的人都是小辈,刚张口就被骂了回去。

    这件事折腾了几天,最后双方都做出妥协。祠堂不保留,里面的东西可以由赵一顺保管。只允许每年的春节在他家里摆出来,供人们磕头参拜,平时必须收起来。赵一顺勉强同意。

    老人焚香膜拜后,恭恭敬敬地请下了祖宗牌位。一个人披麻带孝捧着牌位在前面走着,后面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赵姓老人捧着祠堂的物品,缓缓来到赵一顺家。

    他把祖宗牌位立好,摆上了糕点水果供品,点上了香烛。带领大家三跪九叩,然后按照工作队的要求,用一块布幔将祖宗牌位遮盖。

    每逢过年,他都请出祖宗牌位,摆上供桌。村里人个个带着家中男丁来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