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刺客千金贼(大结局)

    第八章 刺客千金贼(大结局) (第2/3页)

的落下,九千策渐渐抿紧了嘴唇。

    柏氿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朝着小白教育道:“小白乖,那个胡桃不能吃,是装饰用的。”

    小白眨了眨眼睛,点点头:“那小白就不吃了。”说着她转头朝九千策看去,看见他的表情,微微一怔,“哥哥?”

    九千策忽然一言不发的转身大步离开。

    “哥哥?”

    小白想追上去,却听他沉沉道:“别跟过来。”

    小白脚步一顿,忽然便僵在了这冰天雪地里。

    柏氿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去将地上的胡桃一颗一颗捡起来,裹进帕子里,等她再站起来时,却见小白微红了眼眶,朝她问道:“姐姐,小白是不是惹哥哥生气了?哥哥会不会不要小白了?”

    柏氿安抚道:“小白去跟哥哥道个歉,哥哥就不会生气的。”

    小白抿了抿唇,忽然捡起地上那颗碎掉的胡桃,奔回自己的屋子里。

    ……真是个傻丫头。

    柏氿轻叹着转身离开。

    九千策又回到明德殿里批奏折。柏氿走过去,将手里捡起来的胡桃放到他面前,皱了皱眉,道:“在你心里,小白难道还不及一串手链重要么?”

    “小白重要。”九千策道,“因为她是小白,否则,动这串手链的人早就死了。”

    “那你准备生气到什么时候?”柏氿在他对面坐下来,托住下巴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小白的世界里可只有你一个人。”

    九千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去批奏折,“晚上的时候我会去看看她。”

    “那就好。”柏氿淡笑着,拿起一旁的奏折埋头批阅。

    夜月当空,枝上霜雪渐渐泛出微蓝的光。

    夜色降临,九千策走进小白的寝殿里,却没有找到她。

    “人呢?”他问。

    “回先生,小白殿下找侯爷去了。”殿里宫人回答道。

    九千策垂眸,转身便朝柏氿的寝殿走去。

    寝殿里,小白将手里辛辛苦苦粘好的胡桃塞到柏氿手里,抬头道:“姐姐能不能把这个给哥哥?”

    “小白为什么不自己去?”柏氿问。

    小白忽然低下了头,“因为比起小白,哥哥更喜欢姐姐,只要是姐姐给的,哥哥就会开心。”

    “小白怎么知道哥哥更喜欢姐姐?”

    小白将头压得更低了些,像是幼犬耷拉下了耳朵,声音有些闷,“因为有姐姐在的时候,哥哥总是不看小白而看着姐姐。”

    说着她忽然牵住柏氿的手,抬起一双微红的眼睛,道:“姐姐能不能跟哥哥在一起?这样哥哥就会一直很开心,小白想让哥哥开心。”

    柏氿轻叹,对上小白的眼睛,认认真真道:“如果姐姐跟哥哥在一起了,哥哥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照顾小白了,哥哥不能再哄小白睡觉,也不能再让小白乱扑乱抱,哥哥会跟小白越走越远。这样也没有关系吗?小白也开心?”

    小白怔了怔,眼底的水光像是马上就要忍不住滴下来,那脸上的神情分明很苦,却听她脆生生的道:“哥哥开心,小白就开心。”

    这回换柏氿听得一怔,半晌,她揉了揉小白的头顶,微叹:“傻孩子,哥哥不会丢下你的。”

    言罢她向殿外问道:“是吧,师兄?”

    刹那间似有微风忽起,掠得小白发梢轻扬,她当即回头只见殿外一人负手迎风,一身青衣飘飘如松挺拔。

    “哥哥!”小白连忙奔到九千策身前,却没敢扑上去,堪堪站在他身前几步之外,犹豫着问:“哥哥还在生小白的气吗?”

    九千策没有回答,面瘫着脸色缓缓的朝小白伸出一只手,“过来。”

    小白上前走了几步,把自己的小爪子放到他手里。

    九千策牵着她的手,又摸摸她的头,道:“不气了。”

    小白眼底忍了许久的泪花忽然掉下一朵来,“那小白可以抱抱哥哥吗?”

    九千策抬头看了柏氿一眼,一眼看尽她眼底欣慰的笑意。微静片刻,他垂下眼眸,“嗯。”

    他以为她会想以前那样张开手臂箍住他,却不料她竟是猛地踮起了脚尖搂住了他的脖子,就好像小时候她时常喜欢这样挂在他身上。她的身体却已经不是小时候那小小的模样,十五岁少女般的身材软得像云又像水,发梢却是奶香的味道,萦绕在他鼻尖,有些甜。

    “哥哥今天晚上还能陪小白睡觉吗?”小白低低的问。

    “陪。”九千策道着,牵起小白的手,向她的寝殿里走去。

    “哥哥真的不会丢下小白吗?”

    “不会。”

    ……一高一矮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柏氿收回目光,扬唇一笑。

    冬去春来又两年,花开帝京,天下三分。

    天下诸侯被泽国灭了一半,又被千阳占了一半,如今只要收拾掉泽国和千阳,那么这中原便是真正的统一了。天圣帝越想越高兴。

    加之七年前,泽成王和夜月侯本就有婚约在身,只可惜这些年二人忙于征战,这婚事一拖再拖,硬是拖到了现在也没办成。

    如今也没什么好战的了,天圣帝便当起了月老,笑眯眯的下旨,不日便要亲自给二人证婚。

    这桩婚事有些特殊。

    成亲的二人一个是泽成王,一个是夜月侯,二人身上都背着各自的国,到底是夜月侯嫁去泽国,还是泽成王赘到千阳,这还真是个问题。

    若嫁,千阳的百姓不肯;若赘,泽国的子民不同意。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天圣帝来说并不是问题。

    既然不能嫁也不能赘,那便折个中,都到大苍的帝京来成亲。

    至于成亲之后……

    不会有之后了。

    因为不论是泽成王还是夜月侯,都会死在婚礼上。

    天下将会是大苍的天下,从此这世上不会再有诸侯王,只有唯一一个,皇!

    天圣帝看着忙忙碌碌悬挂红绸的宫人们,嘴角带笑,心情很好。

    春日暖阳金灿灿的倾斜着照进宫殿里,柏氿垂眸看向手里一封红笺,殿外那堆满了院子的,是殷瑢派人送来的聘礼。

    鸟儿从树梢飞起,蝴蝶立在花上,蜜蜂振翅,柏氿缓缓抬头,眸光凉凉。

    一晃七年,如今所有的事情,也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天圣帝二十年,泽成王,夜月侯,赴大苍帝京,成亲。

    泽成王下令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十日,同时下旨一道昭告世人,成王的后宫席位已满,此生不会再入住第二个女人。

    成亲当日,泽成王带着他的手下,亲迎百里,风风光光的把夜月侯的花轿接进了皇宫里。

    碧蓝天,金銮殿。

    殿上天圣帝携着他的帝后满脸喜气洋洋,简直比当年他自己成亲时还高兴。

    殿下一对新人身着大红绣金华服,牵着红绸花,并肩而立,何其登对。

    傧相将手兜在袖子里,高声道:“一拜天地——!”

    柏氿垂眸缓缓鞠下一躬。大红盖头下的细长流苏在她眼前微微晃了晃。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他站在她的身前,半掀着她的盖头,说:

    ……姑娘这双手,倒是与众不同。

    她一直记得那时他说这话时的语调,低而磁,仿佛暗夜之渊。

    “二拜高堂——!”

    傧相的声音亮而尖,忽的闯进脑海里,柏氿稍稍怔了片刻,随后便有人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转了一个方向。

    那人的手心里长了些薄茧,这些年一直忙于征战沙场,这手里的茧子又多了些。

    手里的力道微微一重,那人带着她又鞠一躬。

    他和她都没有父母,这第二拜,想来便是由天圣帝和他的帝后代受了吧。

    “夫妻对拜!——”

    柏氿依言弯下了腰,再直起身体时,听得傧相道:“礼成——!”

    “送入洞……”

    傧相话音未落,却有兵戈破门之声猛地传来,柏氿立刻便要掀开盖头,却被她身旁那人用力抓住了手腕。

    兵戈相交,血溅丈高。

    隔着血红的盖头,她什么也看不见。

    混乱间,忽听天圣帝颤抖着道:“你……你……!”

    随后便是殷瑢那淡漠而森凉的声音,“当初您不该放虎归山,如今您更不该引狼入室。天圣帝,这二十年,承蒙您关照了。”

    柏氿再没有听见天圣帝的声音。

    一代帝皇,死的时候,不过如此轻巧。

    杀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殷瑢扣着她的双手道:“侯爷,你若是不想让你安排的那些刺客们丧命,那你最好乖乖的听话。”

    柏氿没有出声,一切已了然。

    这是最后一场胜负。

    她和他都想灭了大苍,她和他各有两队人马,比的,就是谁先攻进这皇宫里,杀了天圣帝夺下皇权。

    她安排的刺客杀尽了天圣帝的眼线,所以天圣帝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叛军的消息。

    而她的刺客却被他的暗探控制,所以最后冲进来的,是他的军队。

    她原本也有一支军队,这军队混在她的红妆队里。他带着他的手下在皇宫之外亲迎百里,顺便就悄无声息的把她的这支军队扣在了那百里之外。

    而那时她正盖着盖头坐在大花轿里,什么也不知道。

    绿叶涛涛花染血,血水蜿蜿蜒蜒,一点一点漫延到她的脚边。

    “侯爷,”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里,她听见他缓缓道,“你,输了。”

    柏氿忽然扬起了唇角,“愿赌服输,本侯,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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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瑢没有马上动她。

    大苍的皇宫里有一处露天暖池,他命人将她带到这里先行沐浴,自己则趁着她沐浴的这点时间去处理镇压一些大苍旧部。

    也对,七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柏氿轻笑着,褪下一身红袍,缓缓踏进暖池里。

    液面微漾,升起水汽袅袅娜娜。池壁和池底都铺着光滑而无棱角的鹅卵石,轻轻靠在上面,似乎可以按摩到身上的穴位。

    天上的星辰很亮也很静,月亮缺了一大半,锋利得像刀。

    草丛里的夜虫却很热闹,一声叠着一声回荡在如此空旷的庭院里,忽然便生出几分寂寞。

    柏氿在这样热闹的寂寞里,渐渐合上了眼睛。

    池水一圈一圈的漾在身上,柔而暖,迷迷糊糊间听见一旁的下人低低叩首:“成王。”

    “退下吧。”

    “是。”

    下人恭敬退下,柏氿睁开眼睛,抬头朝池边那人笑道:“您要下来么?成王,哦不,新皇陛下。”

    殷瑢听她这般调侃,脸上神色不变,蹲下身体向她伸手,“把手给我。”

    柏氿依言将自己的手搭进他的手掌心里。

    他抚了抚她的指腹,“起皱了,再泡下去对你身体不好。上来吧。”

    柏氿收回手退开几步,“可是我觉得泡得挺舒服的。”

    殷瑢在池边看着她,眸光有些沉,“你是想自己上来,还是我抱你上来?”

    “我不上去,”柏氿又往池子中间后退几步,“外头太冷了,泡着多暖和。”

    殷瑢沉默片刻,忽道:“明白了。”

    言罢他便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襟。

    柏氿垂下了眼眸默默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繁星,皎月,清风徐徐。

    身后水声哗哗一响,柏氿微微低头脸上一红,下意识收紧手臂护住了胸。

    池水很暖,更暖的却是殷瑢贴在她后背的胸口,心跳一声一声,沉而有力,传进她心底。

    更沉的,却是他的声音。

    “七年……”殷瑢俯在她耳边,“你变了一些。”他轻轻按住她的心口,“你把自己,隐藏得更深了……”

    柏氿听得眼眶微涩,却是轻笑道:“是么?”

    殷瑢眸光一沉,忽然将她抱起来直接向他和她的洞房里走去。

    没有了水面的遮挡,这般的坦诚实在是太让人难为情。柏氿下意识想要揪住殷瑢的衣襟,伸出了手却是触到他胸口的肌肤,如岩浆一般,滚烫。

    柏氿被烫得一缩,咬住下唇,僵硬着没再动弹。

    洞房是一座空旷的寝殿,殿里红烛熠熠,红绸高挂。

    床帘是大红的轻纱,床褥是艳丽的锦缎,金黄绣线绣在嫣红的织锦上,红烛的光倾斜着照过来,落在锦被上,泛起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殷瑢将她放在这嫣红的天地里,乌发,雪肤,一寸不落的映在他的眼底。

    柏氿抬眼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如此娇羞的自己,于是那脸上的热度又忍不住灼了几分。

    “你别这样看着我……”她皱了皱眉,道。

    殷瑢执起她的手掌,放到唇边吻了吻,轻笑:“风景美如斯,当细细赏之……愿赌服输,悉听尊便,侯爷,你亲口说的。”

    柏氿被他堵得无话可说,索性便偏过了头不再看他。

    殷瑢也不强求,低笑一声俯下来一寸一寸咬着她的脖子。

    吻落如雨,一点一点,灼过她所有的肌肤。

    春日依稀还残留着深冬的清寒,这一帐嫣红的天地却如盛夏一般炙热。

    柏氿微微沁出了一些汗,喘息着揪紧身下锦被。

    密林幽幽微泣露,露珠挂在枝头上。

    微风,晓月,夜虫清啼。

    殷瑢将准备工作做得很足,他覆上她死死揪着锦被的手,缓缓掰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又吻了吻她的唇角,低低道:“放轻松一些,否则你会很疼……”

    柏氿却是皱起了眉,涨红着脸低骂:“若换作你是女儿身,被人这样压着,我看你还能不能放轻松……”

    “若换作你是男儿我是女儿,”殷瑢忽然笑了笑,“那我一定揪住你的衣领强迫着你压了我……”

    柏氿顿时语塞,和这个混账斗嘴她就从来没赢过,如此一想,心里越发的郁闷,不由便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她这一眼虽然凶狠,却携着几分止不住的媚意,仿佛一柄冷厉的刀化成了一汪春水,水底又开出一朵娇俏的海棠花。

    殷瑢被瞪得心底一荡,当即揽住她的腰往上一抬,柏氿被他这动作惊得一怔,怔愣间又听他道:“夫人,你说过,只要是我,就没有关系。”

    柏氿眼底眸光忽的一漾,抿住了唇没再说话。

    探索的过程很长,从山洞口到洞底的距离不算很远,他却走得很慢,竭尽全力隐忍克制着放了脚步,一点一点的靠近她。

    穿过洞底便是朝阳沙滩与海浪,海浪如血嫣红,湿润了她的沙滩,淹没了他的脚步。

    柏氿缓缓的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做得很到位,所以这样的疼痛与她受过的伤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相拥太过炙热,灼得她有些头晕,晕乎间,又听他道:“我终于得到你……”殷瑢覆上她的心口,“而你的心,又在哪里?”

    柏氿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挑起细长眉梢,近乎妖媚的笑了笑:“你猜?”

    媚眼俏,情丝绕,绕进他的心里,缠上他的神智,绞成一团。

    于是殷瑢轻轻一笑,随后便发了疯,又发了狠。

    她颠簸在他汹涌的海浪里,浮浮沉沉,一瞬间似有海水灭顶,下一瞬间又忽的被荡进潮而凉的空气里。

    她在这样间断又持续的窒息里,贪得无厌的喘息着去索求那微凉的空气,凉意渗进肺部,却扑不灭他燃过来的火。

    热火朝天,热火燎原。

    柏氿烧红了脸,眼底却泛起粼粼的水光。

    她原是那样孤傲冷锐的人,像那夜上清寒的月,如今却是眼波流转,媚而艳,艳至妖,仿佛一朵血色海棠,开在一人身下。

    当是绝世风华,倾国倾城,入一人眼底,供一人独赏。

    月至中天,桌上红烛短了半截,红粉帐下那样热切的起落却是越发激烈。

    雕花木窗关得很严,夜风荡不进来,纱帐却忽的一飘。

    殷瑢抱着柏氿坐起来,抚着她的后脑,抵着她的额,低笑道:“躺得久了,想不想换个姿势,嗯?”

    柏氿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垂下粼粼闪闪的眸,浅笑如妖,“愿赌服输,悉听尊便,本侯,说到做到……”

    殷瑢当即将她抱下了床,按在墙壁上,“侯爷大气,本王佩服……”他含笑贴在她的耳边,“反正夜还长……一会儿再去暖池里试试……”

    夜色凉凉,夜色还长。

    一夜翻覆至天明,天明时殷瑢才将脱了力的柏氿抱回寝殿。

    柏氿缩在绵软被褥里,揉着自己酸涩的腰还有瘫软的腿,颇为不满的抱怨:“陛下不会累的么?”

    殷瑢低笑着睡进她的被窝里,将她的脑袋从被子下挖出来,“尚可再战三百回合。”

    柏氿眨眨眼,忽然扑上去将他压倒,“那便战吧!”

    她吻住他,唇齿之间极尽缠绵,她缠上他,他亦迎上来,忽有一颗小物体从她口中渡过来,咕咚一下滚进他的胃里。

    殷瑢瞬间退开,死死抓住柏氿的手腕,心底有怒火如山河迸裂,那眼神却挡不住药力涣散起来。

    “你若还敢逃,那我一定……!”

    柏氿封住了他的唇,没再让他说下去。

    方才那滑进他胃里的是一小颗牙,也是一小颗药。昨日晚上他吻过她很多次,清清楚楚的探过她嘴里没有藏任何东西。

    但任谁也想不到,她竟是拔了自己的一颗牙,将这牙掏空了塞进药物,再补进空位里。

    此前她躲在被子里,故意装出郁闷不满的模样,实则却是在偷偷摸摸拔松这颗牙。

    那时他尚且沉浸在欢愉之后的喜悦里,她却已然悄然暗藏了这般深沉的心机。

    如此歹毒,如此歹毒!

    殷瑢死死握住柏氿的手腕,直至他陷入沉睡时也没有松开。

    柏氿轻叹着,一点一点掰开了他的手,起身披衣,乌发自她肩头滑落,衣袍拂过她红痕斑驳的肌肤。

    柏氿行向殿外那一束金黄而倾斜的朝阳,没有回头。

    殷瑢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三天,说起来很短,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夫人以死相逼,带着暗探扣下的刺客们一路闯到皇宫百里之外……”殷瑢站在一处被焚秃的山坡前,沉默的听着手下禀报。

    皇宫百里之外扣押着她的一支军队,她不在的时候,这支军队不敢轻举妄动,她一到,情况就立刻不一样。

    “……夫人取走了军队,便直向帝京城外奔去,那时正有大苍残党在攻城。残党见了夫人,想要将她抓了做人质。夫人大约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便已自己为饵,诱得残党全数进了这片山林。夫人似是早有预谋,这山林里埋了很多的陷阱,树干里也被挖空灌了油……”

    挖树灌油,当年他用这方法葬送了琼台一万精兵;如今她如法炮制,弄死了所有剩下的大苍余孽。

    “等属下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着了火,火势很大,水浇不灭……进了这山林里的人,没有一个活口……属下,没有找到夫人的尸体。”

    没有找到,或许是人还没有死;又或许是死了,尸体变成了炭,烧成了灰,旁人认不出来。

    风过山头,尸骨成山。

    那下人跪下叩首道:“属下没能拦住夫人,请主子责罚!”

    殷瑢却像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般,兀自走上这光秃秃的山,弯下腰一具一具的去翻那些黑成炭的尸体。

    若她当真是死了,成了炭,化了灰,旁人认不出来,他能认出来。

    他必须要认出来。

    尸堆成山,殷瑢沿着山坡从山脚翻到山顶,从天明翻到天黑。

    月如刀,星幕垂。

    良久之后的良久,殷瑢缓缓的直起身体。

    没有她。

    那么,她又该在哪里?

    “去千阳,”殷瑢凛然拂袖,大步离开,“立刻!”

    刚刚灭掉大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殷瑢却不管不顾的丢下那一堆的事,一路直奔千阳。

    殷瑢到千阳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那一座柏氿曾经住过七年的宫城里,早已撤掉了所有的守卫,空得厉害,仿佛便是等着他来一般。

    他一步一步走过这一处她曾经生活过七年的地方,细细的看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试图去想象她在这里生活的画面,想了许久,脑子里却始终只有一片空白。

    行过回廊,路过庭院,他又走进她的寝殿里,这寝殿也很空,除了一些必用的物品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装饰,简简单单,她分明是一国元首,这么多年,却没有染上丝毫富贵的习惯。

    殷瑢走到寝殿的床榻边,停下来,沉默着躺上去,枕边依稀还残留了一些她发际的清香。

    他嗅着这样的清香,渐渐闭上眼睛,抚着身下床单缓缓探进折叠在一边的被褥里。

    听得咔哒一声轻响,他忽然触到一个木盒。

    殷瑢坐起身来,从被褥下掏出这木盒。木盒上了锁,但对于他来说要解开它并不是什么难事。

    指间凝气暴力开锁,木盒里装了许多的信封,有些信封旧得泛黄,有些信封却仍旧很新。

    每一封信封都粘得好好的,没有拆过。

    七年,他给她写过很多信。

    她竟是一封也没有看么……

    殷瑢垂眸,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抽出其中一封信,拆开看了看。

    才看一眼,却立刻惊得呼吸微滞。

    “殷瑢,自从你写信与我说,有几只燕子在你寝殿的屋角里筑了巢,我便时不时会看一看我的寝殿里有没有燕子来筑巢……我等了很久,别说是筑巢了,就连燕子也没见到几只。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这寝殿太冷了?……”

    “花灯节的时候,我没有去街上。我一个人去了当年你带我去的那处山巅。现在千阳的百姓们叫它定情崖。定情崖上那颗雪松又茂盛了些,月亮依旧很近。这些年,每到花灯节的时候,我便会命人在这崖上栽一些花,现在只长了一小片,想来再过几年便能开成一片花海的吧。你想不想来看看?……”

    “……今日宫里的厨子给我做了盘赛螃蟹。我忽然就想起当年在辛家客栈的时候,你也做过这道菜。厨子的手艺比你好,我特意向他学了这菜的做法。不信的话,将来我们比比谁做的赛螃蟹更好吃?输的人要喝掉一整碗超级无敌变态辣椒泡菜粥……”

    “我看了你寄给我的那本《杀神世子独宠妻续》,没什么好看的。那文人笔下的杀神世子没你厉害,比你要脸多了,一点不像你……荆国的山胡桃很香,小白很喜欢……”

    “当年在大苍皇宫之外,我与你天下为赌,赢者赢天下,输者亦输心。殷瑢,我的心,其实一直在你这里。”

    ……七年,他寄了很多的信,她一封一封的回了,却从没有寄给他。

    书信装了满满一盒子,殷瑢没舍得全部看完。

    他将这信收回木盒里,捧着它站起身来时,不知为何突然眼前一眩,捂着嘴咳出一口血来。

    他看着掌心里那嫣红的血迹怔了半晌。

    当年一场天下为赌,赌你一颗心。

    如今我终于看见了你的心。

    可你,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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