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陇西月冷风如刀(上)

    第一章 陇西月冷风如刀(上) (第2/3页)

    “胡扯。”这是一声厉喊,但随着厉喊声,他眼里的冷光却已消尽,他顿了顿,缓声道,“能突早就突了,”又微一顿,说,“战马没有了,一匹都没有,就算能突出去,贼众不消片刻就能赶上我们,旷野之上,没有依托,抵抗不能,逃走不行,所剩只有被屠杀了,行不通,根本行不通。”

    他撩起刀尖,指着土堡前累累死尸,对众兵士朗声道,“看看,看看我们杀了他们多少人,从前天,昨天,到今天,我们死人,他们死得更多,死这么多人,他们能放过我们吗?贼人向来只讲恩怨,不讲道义,即使我们降了,他们也不会饶过我们的性命,刚才,你们都看到他们的眼睛了,那都是什么样的眼睛,是红的,是血红的眼,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心念,就是杀死我们,为他们死去的人报仇,如果我们降了,他们会怎样?他们会把我们一个个活剥了皮,一寸寸割我们的肉,扯出我们的肠子拴在马尾上拖着我们跑,你们——能受得了他们这种虐杀吗?能吗?你们能,我不能,我宁可脖子上挨一刀,堂堂地战死,也不会受着屈辱地被虐杀。”

    他最后的几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很是凄厉,也很苍凉,没有人应他的话,士兵们都在沉默,但那种沉默不是消沉,因为,他们把手里的武器攥得更紧了。

    “来了。”忽有士兵说了一声,声音不大,似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众人把目光齐聚向前方,前方,那团黄色的巨兽正滚滚而来,它愈发变得庞大恐怖,发出的怪啸声足以摧毁任何横臂相抗的意志。然而横在巨兽面前的并不是努力抵抗的意志,那只是一种简单而统一的念头,这个念头就是以死相搏。

    巨兽很快就奔到近前,它愈发变得庞大,愈发显得凶恶,更似已饥饿难耐而不顾一切地全力扑向那座破败不堪的小土堡,只在瞬间,便将其吞没,黄尘猛地又高了一层,血腥气霎时从黄尘里溢了出来。

    他的刀脱手而飞了,飞到丈许之外,他反应极敏,没有做任何停滞,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已折掉半截的枪杆护在身前,身前不远正悬着一杆沉而锋利的长戟,刃尖上呲出一丝寒芒,像是狞笑的白牙。执戟的人正在狞笑,从马上俯视着他狞笑,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看到执戟人的笑,尽管是狞笑。几天来,执戟人就像一个缠身不舍的恶魔,一直围着他转,一次次冲击,一次次把那杆长戟向他戳来,每一次,又都被他奋力挡了回去,然而这一次,饥渴困乏的他已自感没气力去挡那杆戳来的戟了,他脚底下的地仿佛在摇,仿佛在晃,他努力使自己站稳,把拾来的残杆比向那张狞笑的脸。

    “降了吧,也许我会饶给你一条命。”执戟人竟然说话了,俨然是在胜利者的语气在说。

    “降你?胡贼——”他一声冷笑,嘴角高翘着轻蔑。

    执戟人的狞笑仍挂在脸上,但笑得已经僵硬,他也把嘴角翘得很高,喝道,“好吧,成全你,去死吧——”

    戟锋忽地弹出一股冷风,先已抵到他的胸膛,他急挥动那根残断的枪杆去拔戟锋,枪杆荡在戟锋上就像草棍扫在铜钟上,弹出一声响,枪杆就打着筋斗飞了出去。两手空空的他只好向后急退,但再快的脚步也比不得迅疾刺来的戟锋快,况且,他的脚下还有横七竖八的死尸,死尸绊住他的脚跟,他站立不住向后仰去,戟锋便顺势扑刺过来,飞溅的血一下子就糊满了他的脸。

    他想他终可以解脱了,这几天来的苦战,几天来的紧张,几天来的疲倦,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他想他将要去另一个世界,那里安静,那里详和,那里没有厮杀,没有血腥,去的路上是否会孤单寂寞?已死的他竟然还能想到这些。然而战马的嘶鸣声,士兵的喊杀声仍然灌入了他的耳内,马蹄踏得地在颤,不断地颤,似是要将他摇起。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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