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过年了

    42,过年了 (第3/3页)

笼和春联......

    若诗妈妈穿上了前几天在夜市上买回来的花棉袄。从视频看不出材质,若诗只感觉颜色和款式非常好。

    他问妈妈在哪里买的。妈妈说,从挺贵的一个高级百货店——海信广场买回来的,以前从来没进去过,这次把李若诗留下的钱都花了。

    其实,她是去闹市区的地摊上买的,还是趁腊月二十九小贩们甩卖,只花了69块钱。但李若诗信了妈妈说的话,母子俩都好开心。

    陈先生和陈太太视频,陈太太说:“老公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和你一起过春节。”陈先生一听,咧着嘴直笑,对着IPAD和陈太太飞吻......

    李若诗妈妈除夕夜和儿子视频后,关了儿子留下的旧笔记本电脑。她摸摸脑门儿,怎么发烧了。她回忆自己那天为了省钱坐公交车跑夜市买东西,怀疑是不是被那个不断咳嗽的夜市摊主传染了流行性病毒感冒?这阵子感冒的人特别多,这一波感冒也特别厉害。

    外面夜空中,烟花爆竹闪亮,外面的刺眼光亮映照出若诗妈妈住的杂物间内的凄冷。这屋子比一般的房屋高,从天花板垂下一个U形灯管,不知是瓦数小,还是灯管蒙了厚灰的原因,屋里不亮堂,光是清冷的。家具是几样必需品:一铺旧木床,一个旧式儿的带穿衣镜的大衣柜,一个圆的可折叠饭桌,三把叠放在一起的不高的彩色圆形旧木头凳子——这是附近幼儿园淘汰了送给她的,还有一个旧得到处掉漆、不过擦得干干净净的木头碗柜,也几乎是二十年前的老式样,挨着门放着,简陋的厨房灶台和水龙头都在这间房子的铁门外,碗柜放这里比较方便。

    如果这是社区里普通的住宅,那么在这样一座日新月异、发展迅猛的城市里拥有这么一个房间,也是值得欣慰的,但是,这个房间其实并不是住宅,而是一个社区杂物间,和旁边的公共厕所,共用一堵墙,不过墙很厚,隔音效果很好,一丁点儿也听不到隔壁撒尿和洗手盆水龙头的声音。

    她从窗户望出去,旁边的居民楼里,灯火通明、热热闹闹,从一楼到六楼,家家都在团聚。

    又一颗魔术弹伴随着孩子们的欢笑声蹿到十几米高空,“哗”地照亮了临近公寓楼的南向一侧,那些贴着红色窗花的落地玻璃门内:六七户人家的客厅里,有的装修豪华气派,有的简朴温馨,但无论摆设还是气氛,都和她的杂物间内宛若两个世界。这些环境整洁、物质丰裕,和她仅仅相邻一条小路,隔着十几米的人家,餐桌上的年夜饭花样大致相同,餐桌旁围坐的人们,笑脸也相似……

    她的杂物房内,小饭桌上,摆着三副碟筷,三碗水饺,三只杯子,六样小盘装的菜,这是她给若诗爸爸、若诗和自己一家三口准备的年夜饭。若诗爸爸去世快二十年,但每逢除夕和八月十五,还是三副碗筷、三只玻璃杯。很多中国人相信失去的亲人一直还在,在春节、中秋节这种日子,他们一定会回来团聚,只是活着的人看不到他们的身体,只能感受到他们的灵魂飘来飘去。

    饭菜虽然简单,看着非常可口,可惜李若诗妈妈渐渐发起高烧,一点食欲也没有。她走到碗柜前,取出几个盘子,回来扣在这些饭菜上,免得落灰。

    外面又是一阵焰火闪耀,李若诗妈妈找出退烧药吃了,她两眼发红、脸颊发烫,自己动手,搞了一条冷水毛巾,不停地擦额头、擦脸,物理降温。

    这时,窗外,忽然一个特别大的礼花绽放在空中,又一阵孩子的叫声和欢笑声,大礼花在蓝黑色夜幕上绽放成一个刺眼的锦簇花团,再星星点点地倏忽消失,归于暗淡……

    耀眼的焰火光亮和结束后的黑暗平静,与若诗妈妈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脱下外套,轻轻躺在了自己的那铺旧木头床上,拉过一条厚被子盖在身上。她没脱下毛衣和绒裤,整个冬天,她都只能和衣而卧,因为室内外温度差不了几度,冰雪天甚至需要戴着毛线帽子过夜。

    窗户上钉着厚厚两层塑料布,被风吹得一直鼓胀,塑料布上,再挂一条小毛毡挡风,房间的铁门内也挂着一条挡风的军绿色棉帘子,木床旁边,摆着居委会送来的一个六成新的乳白色电暖气,这是社区居民捐给居委会的。电暖气开关按钮亮着,这寒冬夜越深越冷,开着总比没有强。住在这里唯一的好处是没有房租,水电不用交钱。

    若诗妈妈回忆起:若诗放假回来看到房间里太冷,要给她装个空调,可她无论如何不同意。又想起若诗寒假回来打工,给自己留在豆腐乳罐子底下的不到两千块钱,妈妈带着平和的笑容,渐渐在严冬的寒夜里入睡了,只要儿子好好的,她过这样的生活,也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