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于方寸之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明月偈良缘

    困于方寸之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明月偈良缘 (第2/3页)

”少年道:“只怕是先生诗里的女人敷香浓了,飘出来的吧?烦让在下一嗅佳句。”

    老者“哈哈”笑道:“老叟虽近来常描雌儿的,但写诗终需庄重些。”一面把手中的皱纸,拂得平了,不忘抬眼一看少年,便潇潇念起诗来。其诗意境清淡闲适,篇完气馀,称得上佳作,而这位老者正是宋初的诗人梅尧臣。梅尧臣志在生民足邦,却终于退入了齐云山,在说剑阁与少年做了邻居,也把志向放的慢了。今日陆同宴聚山上门人宾客,席中梅尧臣想起这位莫逆之交,把酒菜也捎回了。

    梅尧臣又和少年说了回席间热闹,斜坐在板床。少年心系箱中,口里答应着。梅尧臣也叫少年坐了,道:“这是我第五。十四回仲秋节了,近来多病,只怕也不需再过得几回了。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少年稍一莞尔,梅尧臣又道:“比之这悬了千年万年的月亮,人这一世也只算得一红即暗的星火,何求又照亮什么?我像你大小时,过这仲秋,也是满怀了抱负不平,也信平生志向终有做得的一天。可人生无常,一生之间又有几件事能真的遂了心愿,那初慕的女子,那常求的知遇。少时背了卷卷古书,一去了竟忘的如此之快。试想此时的月亮,山水和一石一砾千年以后仍旧如故,只是你我却永远不在了。今天这年号这朝代也终会过去,终于被史书提炼作几个人的故事,可你我也是活过啊!”

    “驱车上东门,遥望北郭墓。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

    说着梅尧臣揩去泪,从床下摸出两只杯,不让少年,亲自都斟满了,道:“自你四五岁,与我在山中,教你书辞,至今有七载了。算得你半个亲人,半个朋友。今天,一杯酒将与君辞行了。”

    少年听梅尧臣兀自讲了许多,自觉有事了,听说不禁含泪道:“先生怎么要走吗?”

    梅尧臣道:“今天陆掌门宴请山上宾客,也为了说这事。近来,山中将有大变,不得不使我等客人下山。我也想过带你下去,奈何陆掌门坚持不允。”

    少年凝神桌影一角,道:“说来谁也总会去的,先生,您何时启程?”

    梅尧臣道:“也就这一两天,我怕去的匆忙。世间种种,不须认真,寄此一生,也就一了百了。”说着,便漠然去了。

    少年呆坐床边,听那箱里响动,才想起青衣女子的事来。青衣人从箱中出来,偷看一眼少年,把门关紧了。她听了二人的话,知道眼前这少年,本就孤苦,今晚却又巧巧和那老先生分别,往后真要闭口度日了。

    青衣人轻声道:“刚还在那人,不和你说不须认真嘛?”

    她踱了几步又道:“那你以后,是要进京城考功名了?看你住也在书匣子里,不举都难吧?”

    少年笑道:“铁匠的睡在干戈里,可就武艺精湛了?”

    青衣人赌气道:“他打铁的技艺精湛,和你们士大夫的纹字功夫一曲同工呢。”

    少年道:“我哪里算得上了?再者,宁为百夫长,不作一书生嘛。我倒是宁愿睡取武库。不能武艺不成,会了打铁,至少染上一身侠气啊。有人立言不朽,我就想立剑不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但若有一天能应役而征,杀在胡地,便是醉卧沙场也认了!若是有幸凯旋,也像木兰诗里那般愿驰千里足,送我还故乡更是妙哉,却还到哪里呢?齐云山么?故乡都没有,那爷娘姊弟就更无从谈起了,哎...”

    那少年开始时目光坚毅,语气铿锵,好似敌兵百万即在眼前,就要上阵杀敌了。说到后来,目光渐渐黯然,最后竟成了苦笑。

    青衣人见他说得诚恳,不像做作而为,心中不由得把少年往后的种种不堪情形想了。虽然仍想探问无尚剑法的事,但看他微微低首,神色愁伤,显是刚才的话他在心里憋了很久,他一个小孩子再怎么生性豁达,独自久居也要孤单的,今儿既来此处,又让自己撞见了。陪他说说话,还能怎样?他说的一身侠气难不成我这儿就少了?想到此处,便忽然问出道:“那你爹娘呢,亲人都在哪儿呢?”

    少年黯然道:“我听梅先生说,我是被弃路边,让陆掌门捡回来的。不过我爹娘一定是不得已的,这怨不得他们不是?属累君两三孤子,莫我儿饥且寒,有过慎莫笪笞,行当折摇,思复念之...”

    这后四句出自汉朝的一首乐府,写得是一位久病的母亲临终前的托孤,言语恳切,和后来浮华逞才的诗文比起来,真是要教太康落瑛,齐梁置管了。那首诗虽在宋朝,依然妇孺常常咏唱。

    青衣人听着少年愈说愈轻的话音,觉得少年说的一字一句无不透着感伤,回想自己以往的境遇,生了些相惜之感。再打量那少年,但见他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衣衫浅旧,身子瘦弱,算得上骨立了。待他稍抬起头,又见他相貌平平,面色苍白,自耳至项还有一道浅浅疤痕,模样真算不上讨人喜欢。

    她本就是乘夜潜行,若是被抓,纵不致被害,也是险恶极了。也知那无尚剑法藏的何等秘密,却总要一试。但她又是至情至性的人,现下这位少年孤苦伶仃,心地诚善,自然的心生怜惜,一时也决不下去留。青衣人推了下少年前低的肩膀,小声道:“谁没件不如意的事。行了,你不还要打胡人吗?不是想抹抹眼泪,就让他们收帐子割地吧?你大小也是个男娃呀。”

    少年道:“也是啊,也许我爹娘还活着,还在挂念我。这时我望着月亮也许他们也在这月下望向我呢!只是天上这铜镜太小了点,照的人又那么许多,这么挤,我是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

    青衣人微微蹙眉,道:“你这小孩儿,句句话怎么都得压出点水呢,伤心也伤身哦。”但说话间,她也转头向窗外看了去。

    少年道:“我们活了一回,又能得到些什么呢?好像只为了体味这世间的悲欢离合似的。一旦死了,生前的一切也就都丢下了,能带走的只有往事的一段段悲喜吧,如此看来伤感也不全坏事。”

    少年把身子往床边的墙一靠,泯泯嘴续道:“也可以譬作一张素绢,每一小处的空白要是染了色,也就不能改了。素绢的尺长也就是活着的一生吧。这能算做缘分吗?不然怎么我和爹娘至亲至近却远隔天边,而天下多少人,可偏偏就和你在此共度佳节呢?”

    青衣人嗫嚅着,似有所感。她凝视少年良久,思绪早已回到了几年前自己离开家出外漂泊,多少心酸苦楚啊,自己的妹妹多年不见,双亲只怕也老了实多,何尝不会思念,却说近又远的不可及。而今这个小孩,只怕较之自己尚且不如,往后他孤苦伶仃,苦头可有的受了。

    又想到自己如今也算是无亲无故了,和他是同病相怜。说起有缘,似乎和他倒真有那么许多。青衣人犹豫着,还是把盖住脸的青布摘了下,俯身在少年前面,又是出神一阵。少年悄悄一瞥青衣女子,也出了神。但见眼前是位二十出头的女子,生得十分美好,一双秀目盈着泪水,鼻尖也晕出些红了。

    女子嫣然一笑道:“你说的对呀!有些事真得缘分他老人家出马。看我自小逃出家,快七年了,想见的,不想见的哪里是我能说了算呢。今天咱们两个能在这里碰见也可真准啊。你说这么大的齐云山,这么大的说剑阁,怎么我一拉开窗子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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