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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长和霍经理是掐着点来的,坐的是一辆新买的乳白色的“丰田”车,同车还跟上来两个女的,老白和一个陌生女人。老白说是上山办点事,顺便搭车跟来了。其实谁心里都明白,人家是场面人,有场面,无论大小,都喜欢露个脸,展示一下风姿,神采。现在科室承包了,她们化纤科效益最好,提成也最多。她今天穿了一件紫红色的连衣裙,据说在广州那边就要好几百块钱。她穿戴着如此阔绰的衣装,应该还有点衣锦还乡的意思吧?不过她天生就是衣服架子,漂亮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那真是相得益彰。像她这种女人,大概就是引领街市上时装潮流的那类先穿着吧?

    那个陌生的女人是新来的保管员,从县棉纺厂调来的。霍经理带她上来,算是顺便欢迎欢迎,也是要她和“眯眯眼”交接一下账目。她的年纪和马大胖,老白她们差不多,应该是同一个年龄段的人。虽然现在她上了年纪,看着稍微有些发福,但从身形上看,她年青时一定是个标准的窈窕淑女。岁月的风霜显然已经掩盖了她脸上昔日的天真浪漫,清纯,淡雅,但那只是表面上的遮掩,就像是一股风吹过来的尘土,洒落在光滑的,亮晶晶的街面上,再有风吹过,沙土又会飞扬起来,至少是有一些飞扬起来,露出下面的一些底色。

    我们局长姓吴,因为他经常在星期六这天上山来洗澡,我们对他还真不陌生。不过吴局长星期六光临院子的时候,我们都是远远地看着老式的上海轿车,略显笨拙地爬上坡,开进院子,然后嗡嗡响地直奔浴池那边而去。很多时候,我们视野里的局长都是背影,偶尔地我们也能听到局长的咳嗽声从浴池那边传过来,但从没听过他说话的声音。能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局长的标志性影像就是局长是个秃顶,而且只是头顶上一圈,非常规则地秃顶。还有就是一般的老年化的那种身材,雍雍肿肿的,还不能说是肥胖,其实看着就能感到他一身都是松弛和懈怠。

    吴局长比霍经理高半头,他俩年纪不差上下,但是霍比吴显得有威严。这种威严和官级大小无关,可能是因为霍经理身上始终绷着一股劲儿,看不到松弛和懈怠,所以才官威毕露吧?当然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老霍头这把年纪了,身上的男人能量还如此活跃,“性”

    趣盎然。他至少要在自己青睐的女人面前保持住威严,而男人的威严也正是让女人们的芳心涌动,接下来投怀送抱的迷魂药之一。

    老霍头算不上是五短身材,但也只比这种身材略高一些。从身材上看,他和老王头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都是短,粗,壮,而且他俩口音也相同。这俩老头之间必定有一定的渊源。

    “丰田”显然比“老上海”的性能要强多了,爬我们院前面的大坡没费多少力气。我们刚刚听到一阵迅捷的车响,一个乳白色的扁平的铁家伙就冲进了院子,快速而又轻巧。看来刚才冲坡时,“丰田”也是轻轻松松,没叫也没嚷,要不我们早就听到车响了。小轿车在“东风”后面停住,当时老李就阴阳怪气说道:“主任,还得鼓鼓掌吧?日本大太君上来了啊!”

    “人家的玩意儿就是透溜!不服就是不行!鬼头鬼脑啊!“长青由衷佩服地冲老李说道。

    主任翻愣了老李一眼,没搭理他。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好像在等什么人。

    局长他们一行四人一下车,老李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也随后鼓起掌来。按照平常的官场上规矩,首要的领导为先,第一个出场,随从们依次在后。可这回是霍经理先露脸,要是按照级别来说,他可和局长差了一大截呐!后来我才知道,吴局长和霍经理都是一个部队的转业干部。霍比吴大好几级,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到了地方,都是霍管着吴。霍犯了“基本主义”错误以后,被连降了几级。像他这种被撸下来的上面的官,下属单位都不愿意接收,都担心不好管制,最后还是吴“收留”了霍。而且吴局特意把局里的供销科独立出来,扩展成供销公司,让霍当头头,独挡一面。对待自己的老上级,吴局真是用心良苦,也算仁至义尽了。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霍在上面待习惯了,一时还没找到屈居人下的感觉,至少在吴局长面前是这样,所以才抢先出了场。

    因为吴局长和霍经理之间有这么一层特别的关系,所以刚才主任说要把自己的圈椅搬出来,许科长才急忙拦挡。按平常情况,在这个场面里应该以局长为首,放一把转椅就可以,可按老霍头这种强势的性格来看,他必然会感到不舒服。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级,另一个是顶头上级的大上级,许科长只知道看到现场只有一把圈椅,自己的顶头上级一定心里不舒服。他还真说不准自己的顶头上司舒服了,这位顶头上司的大上司是否会感觉舒服?所以一个据说是扛过电线杆子的山东大汉竟然一时语塞,只能比比划划,自创了几手哑语。

    老霍头下了车,听到鼓掌声,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以前当大领导时的感觉。他摆出领导下基层时标准的姿态,面带微笑地摆着手冲我们说道:“大家好,大家好啊!”

    “啊—啊——阿嚏!”这时马大胖响亮而悠长地打了个喷嚏。她不是实在忍不住啊,就是习惯性的,也可能就是有意在搞怪,整出一个动静,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无论咋说,很明显从臭工人的角度来看,马大胖还真是比许科长强,至少面对上级她不是过于忌惮。

    随后局长也下了车,他也冲我们微笑着摆了几下手,没开口说话。也可能是一种习惯性的遵从吧,吴局长对霍经理的越级行为还真没啥感觉不妥的表现,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不过面对下级的侵扰而无动于衷,要么是这位上级有大气度,大胸怀,要么就是他松弛,懈怠惯了,把官威也懈怠没了。我觉得吴局是因为后者的原因,才如此淡定。

    “局长好!”老李等吴局下了车,把霍经理晾在一边,猛然喊了一嗓子。看来老李对吴局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他这一嗓子就是在明显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老李的好恶很明显是出于正统的观念,因为这位吴局虽然是“老好人”式的领导,坚持“维持主义”,但作风过硬,没有花花肠子,至今还守着以前父母给包办的老婆,过着幸福的生活。

    “吴局好,经理好。经理好,吴局好。欢迎光临我处开会指导工作,还是先请二位领导入座吧。”徐科长看到霍经理面色已改,不悦马上溢出了外表,赶紧上前打圆场地说道。

    “对对。站戚儿难答对,坐下就是一家人啦。”主任也看出了端倪,随声附和道。他刚才一直朝院门口望着,都忘了咱们的首要领导应该和上面的首要领导以及次要领导首先打招呼了。

    “呀!这个姐妹贵姓啊?这腰条!这面相!是个小媳妇蛋儿吧?新来的保管吧?我跟你说我刚卖了个连衣裙,海外货!我这肥猪似的穿不了!你穿太合适了!那天我匀给你吧?”刚好这时老白和那个新来的保管员也下了车,马大胖看到新来的保管员也猛然指着她嚷叫起来。她这一通非常夸张的大惊小怪式的嚷嚷,彻底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也算给了老霍头一个过度的时间。马大胖平常总是炸炸忽忽的,看来到了某些时候也挺看事儿的。

    马大胖这么一炸忽,立刻抢占了风头。等大家的注意力再集中起来,落在两位领导的身上,他们已经落了座。没用许科长太多的提示,吴局和霍经理似乎自然而然地就认定中间摆放的两把圈椅是他们的座位,两位领导径直走过去入了座。新来的保管员轻点额头,算是回应了马大胖一下,但是没马上回话。她朝马大胖走过去,老白随后跟了过去,“眯眯眼”也紧跟着凑了过去。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这四个女人是在同一个年龄段上,也可以说是同一个阶层的女人,但若再细加区别,从她们凑在一起交流,说笑的行为,举止上,也很容易分辩出来。老白和马大胖是一类,热情奔放,甚至可以说是形骸放浪。这类女人无论在什么场合之中,都处在焦点之上,如果不是男人们自己觉得无法驾驭,她们都是男人紧盯着或者暗中瞩目的目标。“眯眯眼”和新来的保管员是一类,矜持而又不失热情,总是在克制,偶尔才显露一丝迷人的风情,但一种风情,却万般旖旎。这类女人一般是某类男人专注的目标,他们总是在自己的圈子里环绕,从不轻易越出这个圈子,而且喜欢把握过程,也能够把握过程。

    这四个女人还都顾忌有领导在场,正在尽力压低声音,但听着也“嘁嘁喳喳”,场面非常热烈地交谈着。坐在圈椅上的老霍头脸色还没完全变过来,依旧挺难看。应该说霍经理是个喜怒都上脸的直脾气,而往往不善于掩饰自己的领导都是个性强,能力也强的官。老霍头分开五指,不时地抬手梳理着自己依稀可数,但依旧精心打理过的几绺灰白的头发。他这样不停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应该是在尽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免得发作起来。霍经理重复着做了若干次相同的动作,突然抽动了几下鼻子,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了。他低下头一看,脸上的阴云立刻全散。

    “我说老唐啊!本来我让你准备点花生,瓜子,糖块什么的,意思意思就的了。你非得弄七个碟子,八个碗。我可是有话在先,别指望我给你报销啊!既然都准备好了,也到饭时了,咱们就糟吧?有吃没有喝啊?”老霍头显然被眼前那盘“溜腰花”吸引住了,他抬起头来,面露馋相,冲主任喊道。

    “喝的有,喝的有。”主任赶紧应声回答。他看到经理的脸上一片云彩满散了,也显得轻松了一些,刚才可是一直局促不安。看他那样子,站着也别扭,想去入座吧,又怕过去挨斥儿。不光是主任,再说许科长干脆又向主任来了几手哑语,那意思是说他肚子来事啦,得赶紧去茅房,早就扯着猫尾巴溜之大吉了。撇开个人问题,暂且不论,单从领导对下属的威慑程度来看,老霍头在自己的领地还是威信满盈的,而这种威信绝不会仅仅建立在表面的威严之上。

    “有就上啊!还有啥领导要到场?”老霍头瞪着主任不满地问道。看来咱这经理气性大,气又不打一处来,所以也不能轻易地从一处走,还在有意无意地找茬。

    “老霍啊,按照规矩来说呐,工作时间呐,是不能喝的啊?可是呐,今天给老王同志开欢送会,破一次例呐,也是可以的啊,点到为止吧?”还没等主任回话,吴局长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开口了。这是我们头一次在还算正式的场合听到局长开口说话,听着他这声调,倒没有故意打官腔,不过就是觉得没滋没味,像他这做派一样松松垮垮。

    “马上来,马上来。”主任等吴局长把话说完,丝毫不自信地应付道。他心神不宁朝院门口望了望,又低头看了看手表。等他再抬起头来时,好像已经有了新的主意,他正要有所表示。

    一阵摩托车的声响从坡下面传上来。因为我们院门前这条路上很少有摩托车行驶,所以那种动静听着很特别,而且我们院子里的一般人都能听出这是小姜的大“幸福”冲上来了。我们对于声音的确认是个很微妙的感知现象,这就是一种直觉的认知。在你经常接触的周围,总是有特定的声响灌入你的感官,一旦持久的输入具有了特定的连续性,你就会被熟悉。你无需刻意地记住特定的连续性,这种是这样的,那种是那样的,其实根本也不会有如何分辨的表格和标准,到时候你就会神奇地分辨出这种声音,那种声音,而且分辨的能力是无限的。

    “也不是什么酒,就是喝的,就是喝的。”主任显然已经听出是大“幸福”冲上来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恢复了常态,冲吴局长笑着说道。主任这话刚落地,赖子就骑着大“幸福”冲进了院子。我们搭的棚子挺大,一个封大货车的苫布,被整个地拉开了,里面放上桌椅,靠办公室这边,还留着一条空地。赖子骑着摩托急速冲进棚子,正好在霍经理和吴局的圈椅后面停住。他摩托车的后座上托着两个特制的木桶。

    “扎啤!原来这小子弄啤酒去了啊?挺卖力气啊!这一趟突突到‘牛心岭’去了,不近乎啊!”长青看到赖子托着两个酒桶回来,好像才明白过味来,小声和我说道。我和长青还有老李在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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