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笼西北 烽火卷神州 第六十五章 金陵风光忆法天(一)

    风烟笼西北 烽火卷神州 第六十五章 金陵风光忆法天(一) (第3/3页)

门紧闭。

    等到月亮缓缓升起的时候,无留巷巷子口来了两拨人。这第一拨人,三个人,都是穿着一身灰黑色的长袍,头戴着银质面具。为首那人身高七尺,第二个身高六尺,第三个身高五尺。

    那为首的身高七尺的男人走到巷子口的木屋前,其实他跟屋子里的老者只隔了短短一尺。男人弯下腰,双手抱拳作揖,用着一种恭敬的语气,像是徒弟拜见师父的,说道,“师父,回来看你了。”

    那屋子里的老人,也就是张浮尘,他并不出声,仍是闭着双眼。他一天要闭一个时辰的眼睛,到现在已经闭了三盏茶的时间了,还剩下一盏茶的时间。张浮尘并没有因为眼前这三个人的到来而睁开眼睛,他还是干坐在那里,像个入定的老僧。那三人也不作声,为首的中年人仍保持着躬身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根歪脖子树。

    一盏茶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张浮尘睁开了眼睛,缓缓地从他已经没有几颗牙齿的嘴里飘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们来了。”

    先前那仍在躬身等待老者应和的七尺男人正要抬头搭话,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连忙转过身,看到巷子口八尺开外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装束穿着和他们差不多,都是灰色长袍,可他们的长袍却是把他们的脑袋都遮住了,加上天色已晚,无留巷外本就灯火稀少,也分辨不出这袍子下藏的是怎么样的一张脸。这两个人身高也是将近,他们开口出声了,七尺男人悚然一惊。

    这两个人是一同出声的,可语速、语气、语调却是出奇的一致,就好像是一个人在说话那样。一个男声雄浑厚重、一个女声柔糯婉转。

    “那小姑娘呢”

    先来的三个男人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立在原地。可下一幕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目瞪口呆。那从来不起身的老者,竟然站起了身,从小木屋里迈步走出来了。

    张浮尘仍是一眼不发,只是抬起了干枯的手臂,指了指巷子里面,然后一步踏出,横在那只容许一人通过的过道之前。

    “老头子,你一个人拦得住我们两个人吗?”

    在一旁仍是不明就里的三个男人听了这话,也多少明白,这来的至少不是老者的朋友。那为首之人说道,“阁下是什么人,与家师有什么过节,不如划出道来,和我们兄弟三人比试比试。”

    “郭榆、郭槐、郭桑”,这一次出声的只有那二人中的女子,但也分不清楚是哪一个,“承龙门的三大供奉,承龙门从一个无名小宗变成雄踞一方的大门,少不了你们三人的暗中出力,可就你们那点道行和我们相比,还是差远了。”

    “哼,你们两个不能见人的鬼东西,对我师尊不敬,还辱骂我们三人”,那身高七尺的男子说道。他正是郭槐。

    郭桑正也要说什么,只听就算天崩在前也不发一言的老者又是缓缓说了一句,“聒噪。”

    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这小巷子口的一亩三分地的空气都骤然冷了几分。

    郭榆、郭槐、郭桑,噤若寒蝉,退到了一边。没有人看到他们银质面具下的表情,他们知道当眼前的这个老人,也就是他们的师父,张浮尘说出“聒噪”两个字的时候,今天要见血了。

    “让不让开?”,那二人又说道。

    老人一动不动,如同一颗扎根在地上的古树。

    “一代大剑宗,竟然落到替别人看门的境地,真是可怜可笑”,那二人中的男人讥讽了一声。他动了!他是站在左边的那一个,他的速度太快了,只留下丝丝残影在原地。男人横跨至老人面前,雄浑的掌风鼓动整个巷口,却也只局限于这个小小的巷口。这人的道行到了这个境界,可以说是“不容小觑了”,传闻站在江湖绝颠得以一览山顶风景的那一小撮人,皆有“纳力归一”的手段,这“纳力归一”就是将磅礴的力量收发于方寸之间,这个黑袍男子虽然离那种境界有些距离,可这等手段也是神鬼莫测了。

    面对雄浑的掌风,老人只是将先前放回身后的手掌伸出,不过这一次他就伸出了一根食指,硬生生地碰上那一面手掌。一瞬,老人的指尖有风雷激荡,转而化作长蛇飞出,破开雄浑的掌风撞在那男子的的掌心之上,只见有一刹那的雷光闪过,将小巷口照的通明彻亮,而这些光却不曾外泄,故而也只是这一处透亮,并没有惊动巷口的居民,又或者是远处的街道。

    白光褪去,巷子口又恢复了先前的昏昏暗暗。张浮尘仍然佝偻着背站在原地,刚才伸出的那只手掌已经收了回去,而那黑袍男子也退了十步,正好回到了另外一个黑袍女子身旁。

    “张浮尘,那老家伙死了,你还有什么理由护着那个小崽子”,此次是黑袍女子开口。男子开不了口了,他并没有死,但他至少十天半个月说不了话了。且说刚才老人云淡风轻的一指,指尖风雷咆哮着破开黑袍男子的掌心,化作长龙沿着这男子的四肢百骸横冲直撞,百转千回,直逼男子心脉。张浮尘的道行高出男子一筹,若是这临近心脉的一击击实了,这男子可就真的呜呼哀哉了,但是这两人的主上在男子心脉处藏了一道真气,才化了这原本的必死劫数。

    “老夫修剑道七十余载,剑道一途老夫已经走出了三十六步,可有人帮我窥到了一丝三十七步的门槛,老夫受那人恩惠,自然是要回报的了”,那老者平淡地说道,好像在叙述与他没有关系的事情。可是在场的众人听的可是石破天惊,第三十七步?寻常大剑宗都是在三十三步和三十四步之间,如老者这般的第三十六步大剑宗整个天下都没有几个,其一,这般高人都十分低调从不宣扬,如果不是老者今日说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已经走到了第三十六步,其二,在剑道上走出三十六步却是比登天还难!

    那叫做郭榆的面具男子的面容在面具下已经洋溢着狂喜之色,这老人可是他们的师尊啊,师尊竟然已经摸到了那踏出第三十七步的契机。剑道第三十七步,那可就是剑圣之境啊,如今的江湖大剑宗真的要找还是能找出一班人马来的,可是剑圣,一个都没有!

    “三十七步?”,那女子听了倒是冷笑不信,“就凭你这个半截身子已经入了黄泥土的老头子还想问鼎剑圣之境,老头子,我劝你还是让开,不然等到我家主人来了,你这把老骨头倒是可以入土为安了。”

    女子还想说话,可是被一声雄浑的声音打断。

    “这里是金陵城,是大玄的地盘,你们狼山过分了。”

    一个身披身披金甲、相貌堂堂的将领走到巷子口出声呵斥,他身后并无一人。

    那将领向老人躬身,“前辈,王爷差我来替前辈解围。”

    “不必了”,那老人又是缓缓吐出几个字,神情冷漠,“他陈南可不像他的名字一样,你替我告诉他,他要是安定地守在南方那也就罢了。天下虽然不过南北西东,但他陈南,只不过取了一个南字,还有北西东三个字,哦,不,还有一个中字。五字不过占了其一,就这般夜郎自大,蚍蜉想撼树,可他陈南连蚍蜉都算不上。”

    “哈哈”,那女子看到这一幕嘴角倒是挂上一抹玩味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崔磐,你家主人连蚍蜉都算不上,你这望北王府的一条狗,又算什么呢。”

    那金甲将领,也就是崔磐,神色阴沉,说道,“哼,你不过是出身好,可是你就是出身好,也打不过我崔磐,你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这句话听得女子堵得慌,她知道眼前这个金甲将领在外家功夫一道上已经走出了三十步,而她不过在内家功夫里走出了二十七步。若是在空旷的平原上交战,凭借着空旷的地形术数神通可以施展,她自然不惧这比她多跨了三步的金甲将领。要说这内家功夫,注重练气凝机,再说这外家功夫,则是打磨皮肉,前者是气机淬炼皮肉,后者是以筋骨带动内息,这两者各有各的好处,殊途同归。

    “狼山的女娃娃,你的这个同伴,老夫也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张浮尘顿了顿,又说道,“就算他心脉之中没有那道护体真气,他也死不了。这道指尖风雷本来是老夫送给这男娃娃的机缘,既然你们山主防备老夫,那这机缘错过了,那就没了。”

    且说世间机缘,就如入了秋的无留巷尽头的那棵枫树上掉下来枫叶一样多,可是路过的行人,哪里知道哪片叶子才是真正的机缘所在呢?福祸全在一念之间,这机缘也是一样,如果机缘可以说话的话,那想必就是这样一句话,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这”,那黑袍女子一时间呆住了,而那不能说话的黑袍男子更是气愤,他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滚,好像一口老血要喷了出来。虽说眼前老者的立场和他们不一样,可是这送到眼前的机缘不要白不要,可却是被他,不,是被他的那位山主亲手葬送了,他也只能自认倒霉。黑袍女子连忙握住黑袍男子的手腕,往男子经脉之中传输真气,意在镇气安神。

    这个时候,又来了一拨人,不,不是一拨人,而是一个人。这一个人青衫琅琅,样子颇为年轻,走上前去,好像没有看到在场的其他人,只是对负手而立张浮尘躬声说道,“前辈,家师让我来告诉前辈三个字。”

    “不必说了”,张浮尘又闭上了眼睛,照理说他今天闭上眼睛的时间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可他还是闭上了,然后说出这四个字。

    他闭着眼睛,又吐出了四个字,“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