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新的交锋

    第二十章 新的交锋 (第2/3页)

,剥出滚圆金黄的豆粒儿,操着还不熟练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上海口音说,“这几天,机改小组的上海知青活思想很多很多,我也没办法……”

    “你说说。”

    “传来消息,上海知青部门研究知青上山下乡运动拨乱反正,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问题,提出已经下乡的建筑、化工、纺织等专业的中专生可以根据需要,由输送和接收知青的两地协商研究解决,同时也提出,学农的那些中专生可以考虑继续留在农场、兵团或农村,希望当地能按中专毕业安排与所学专业有关的技术岗位工作……”

    “好啊,”郑风华禁不住脱口而出,“我赞成,这和咱们刚下乡时讨论的出发点一样!”他转过脸问蹲在旁边的张队长,“张队长,你说呢?”

    张队长苦笑一下,使人略微能觉出地点了点头。

    王尔根摇摇头,一皱眉:“有个倾向不好呀。”

    郑风华:“什么倾向?”

    “我们机改小组的成员都是上海知青,也都是农机校的。”王尔根注视着郑风华说,“起初他们还能接受,学农的嘛,即使不下乡,中专毕业分配,也是到农业这条战线。这些日子来思想都在变……”

    “从什么时候?”

    “就是从黄晓敏的爸爸来办假家变的时候,这两天又传说马广地、丁悦纯在办假离婚也是为返城,宿舍里传唱一段顺口溜:有权的靠权整,没权的瞎胡整。这不乱套了嘛,这一乱套,他们能安心吗?”

    “你是不是也是这个思想?”郑风华忽地从心底产生一种对李晋组织签名请愿的不满情绪,口气有点急躁地问。

    王尔根似乎觉察到了:“我虽说在李晋组织的签名请愿单上签了名,也是同意上海研究的这种办法。”

    其实,签名信也只是提要求落实政策。

    “我们要带头做好工作,”郑风华忽地站起来,“这个问题找时间专题研究。”

    张队长看出了郑风华的火气,心里也来了火,似乎从刚才挨批评的懵懂中清醒了,斜眼瞧瞧郑风华,说得好听,带头做好工作?怎么做?你堂堂支部书记都要带头考大学飞走,做谁的工作留在这里!

    他后悔昨晚的生活会上怎么没提出这个问题。如果那样,他今天大概不会忘乎所以批评自己。好,这个话留着,关键时候说。

    他们肩挨肩走出这块地号,要穿过一片大草甸子,到大会战的地方去。

    茫茫草甸还没像树叶那样开始黄落,一片葱绿。队里的牛群、羊群几乎都集中到这里放牧,没有跑蹿的,没有咩叫的,都在低头吃草抢秋膘,好一幅静谧的初秋放牧图。

    “风华,”张队长心里开始不服气,又先开了腔,“说心里话,给黄晓敏办家变签字,给马广地、丁悦纯开离婚介绍信,我也是一股子气,知道不对,我看知青队伍好端端眼瞧就要散花啦,眼瞧着上学的上学……你不是说这场运动偏激吗?上边有文件说的?我看,偏激点也比弄得七零八落强……”

    多少年来,张队长一直与王大愣关系甚好,也得到王肃的赏识。他言语很少,政治观点很少暴露,看来还是没到暴露的火候。难怪中央那么强调揭批“***”、要彻底肃清其余毒的重要性。看来,这种余毒不仅危害着事业的发展,还会像败血症一样,继续侵蚀健康肌体,也会使已受侵蚀的肌体加速腐烂。

    “张队长,宁左勿右的思想非常可怕,它不比极右危害小。”郑风华叹口气,恢复了开初讲话时的沉静,话语却字字像重锤一样很有分量,“偏激,这是我的思考,上级没有文件,我们党的干部不能等什么都是上级有了文件,有了说法才肯定是非,那不成了机械人?”他停停接着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从知青一进场我们就开始争论,思考,‘再教育’这个主题问题、发挥作用问题、扎根问题、返城问题……到现在,可以说,我们共同亲身体验、实践了近十年,是应该给他以评价的时候了,我认为有这么四个‘偏激’:

    其一,所谓偏激,就是全社会来一个总动员,两个老三届(初中、高中)不管家庭情况如何,身体状况如何,以实现班班校校‘一片红’为典型示范,统一迁户口,统一送行起程,就是一句话,统统到农村去,到农场、兵团去。

    其二,所谓偏激,就是不仅是两个‘老三届’毕业生了,连游散在社会上几年没有分配工作或没找到合适工作的社会青年也统统混于其中,动员上山下乡,这里不乏有些辍学的、半文盲的,就如大伙儿所说的马广地那类‘冒牌知青’。

    其三,所谓偏激,突出了这场运动的主题是‘再教育’,这无形之中就把知识分子这个阶层与‘劳动人民群众’分割开来,而时下我国农村、兵团,尤其典型的是我们这类劳改底子的农场,贫下中农队伍支离破碎,连那种民族传统的艰苦朴素、勤劳善良的品格都展现不出来。而他们,像当年的王大愣、丁香、丁向东等又要行使‘再教育’职能,这就形成了对立情绪,其中就忽视了发挥知青的主观能动作用,而这一批知青,又是新中国诞生以来培养起来的第一批有一定文化、有觉悟的劳动者,贫下中农除具有传统的民族美德和劳动技能、勤劳朴实的作风外,又缺少这种东西,‘再教育’的本领一旦施展差不多了,就开始用管,来代表‘再教育’,诸如,二连私设的公堂,知青春节逃跑回家时车站堵、路上截,形成了人为的对立情绪。

    “其四,所谓偏激,对知青进行‘再教育’产生矛盾冲突后,便开始转入扎根教育,统统要求‘扎根农场六十年’,号召知青都来这样做,普遍由反对知青恋爱到普遍号召结婚安家,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青年们就是不买账,出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知青尽管近三十岁的年龄还是普遍光恋爱不结婚的现象。”

    “当然,”郑风华不容张队长插话,条例性讲完后又一转意念,“这场运动对新中国成长起来的、在蜜罐里长大的这代年轻人进行的艰苦奋斗、磨炼意志教育,学习贫下中农、农村干部优良品质和优秀作风所产生的作用也不可低估……”

    这一些,是他下决心报考大学脱离这场运动束缚时的思考,本想在城里有关部门、农场有关领导再有什么“再教育”之类座谈会时讲出去,没想到自己却约束不住自己,竟滔滔不绝,在这样一个场合讲了出来,而且那样认真,那样激昂,那样让张队长想插都插不进一句话去。他也是第一次这样咄咄逼人。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郑风华斜睨张队长一眼,发现那脸上阴着的云,那涩涩的表情,竟与王大愣某些时候相似。

    他们本无很大的共同之处啊。人的思想是一个难以估摸的深潭!

    茂密的小叶草和乌拉草严严地覆盖着草甸里的一个接一个的塔头墩子,草叶被他们趟得哗哗作响,踩倒后被风一吹又恢复起来滚入草浪草海,一片葱绿。

    张队长思绪纷乱,险些被一个大草头墩绊倒,身子刚一歪,被郑风华一倾身扶住了。

    “这么说,”张队长从混浆般的思绪中清醒了过来,他还钻在郑风华那几句话的牛犄角里,“让黄晓敏假家变钻了空子,给马广地、丁悦纯开了离婚介绍信,就能给这场运动增添新的罗乱……我接受场党委的批评……”他认为郑风华报名考大学扰得三队知青不安心,却在给自己扣大帽子。

    秋阳从东山顶跃上晴空,放射着灿烂的光芒,凉意渐渐隐去,天气暖和起来。

    郑风华觉得有点热时,汗珠儿已沁出额角,索性敞开怀,继续大步走着,发现张队长有些累了,便放慢了脚步。

    “这话就要看怎么理解,也看怎样用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去分析问题,处理问题了。”郑风华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理直气壮,这样头脑清醒,他待张队长和他并肩了,不喘了,才接过他的话题,“其实呢,偏激不要紧,犯错误也不要紧,我们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