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2/3页)

会开出细密的紫色花朵。

    挨着杜鹃花丛是一小片残雪,他听见那片残雪的硬壳在脚下破碎了。然后,天空在眼前旋转,那是他在雪上滑倒了。他仰身倒下,耳朵听到身体内部的东西震荡的声音。他笑了起来,他学着同学们的声音,说:“老师,桑吉逃学了。”

    老师不相信。桑吉是最爱学习的学生。桑吉还是成绩最好的学生。

    老师说:“他是不是病了?”

    “老师,桑吉听说学校今年不放虫草假,就偷跑回家了。”

    本来,草原上的学校,每年五月,都是要放虫草假的。挖虫草的季节,是草原上的人们每年收获最丰厚的季节。按惯例,学校都要放两周的虫草假,让学生们回家去帮忙。如今,退牧还草了,保护生态了,搬到定居点的牧民们没那么多地方放牧了。一家人的柴火油盐钱,向寺院作供养的钱,添置新衣裳和新家具的钱,供长大的孩子到远方上学的钱,看病的钱,都指望着这短暂的虫草季了。桑吉的姐姐在省城上中学。父亲和母亲都怨姐姐把太多的钱花在打扮上了。而桑吉在城里的学校借读过,他知道,姐姐那些花费都是必须的。她要穿裙子,还要穿裤子。穿裙子和穿裤子还要搭配不同样的鞋。皮的鞋,布的鞋,塑料的鞋。

    寒假时,姐姐回家,父亲就埋怨她把几百块钱都花在穿着打扮上了。

    父亲还说了奶奶的病,弄得姐姐愧疚得哭了。

    那时,桑吉就对姐姐说了:“女生就应该打扮得花枝招展。”

    姐姐笑了,同时伸手打他:“花枝招展,这是贬义词!”

    桑吉翻开词典:“上面没说是贬义词。”

    “从人嘴里说出来就是贬义词。”

    桑吉合上词典:“这是好听又好看的词!”

    父母听不懂两姐弟用学校里学来的汉语对话。

    用纺锤纺着羊毛线的母亲笑了:“你们说话像乡里来的干部一样!”

    为桑吉换靴底的父亲说:“当干部招人恨,将来还是当老师好。”

    桑吉说:“今年虫草假的时候,我要挣两千元。一千元寄给姐姐,一千元给奶奶看医生!”

    奶奶不说话。

    病痛时不说话,没有病痛时也不说话。

    听了桑吉的话,她高兴起来,还是不说话,只是咧着没牙的嘴,笑了起来。

    但是,快要放虫草假的时候,上面来了一个管学校的人,说:“虫草假,什么虫草假!不能让拜金主义把下一代的心灵玷污了!”

    于是,桑吉的计划眼看着就要化为泡影了。不能兑现对姐姐和奶奶的承诺,他就成了说空话的人了。

    所以,他就打定主意逃学了。

    所以,他就在这个早上,在上学的钟声响起之前,跑出了学校。

    钟声,他想,没有我,还没有这个钟声呢。

    原来,学校上课下课是摇一个铜铃铛。当乡镇上来过了一辆收破烂的小卡车后,那只铃铛就从学校里消失了。那个铜铃铛被校长的和值日老师的手磨得锃亮的把手上还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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