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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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奈何不得,寒山君手里的长剑一扔,倏地断在地上,不是妥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摇摇晃晃站稳,胸口滞涩,连呼吸都都觉得闷痛,一双淬了毒的眼睛,狠狠瞪住李怀信,颤着手指向他,恨不得将其砍成三段:“你……”

    一张口,气血上涌,堵着心脉,腾地呕出一口血。

    他就冯天这么一个入室弟子,养在身边近十年,废是废了点,却挖心挖肺的宝贝,如今出去一趟就没了,叫他如何受得了。

    众弟子大惊失色:“寒山君!”

    “陆知!”千张机连忙搀住他,往寒时殿扶,他们师兄弟二人,这些年,没少因为小辈们吹鼻子瞪眼,吵归吵,却彼此情深义重。

    千张机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这师弟,一直对冯天视如己出。偏偏李怀信这混账东西把人拐出去,非但没护其周全,还将人折在了外头。

    现在要如何交代?千张机怄得不轻,满肚子郁结,守在寒山君榻侧,不禁自省,是他平日里太惯着这个徒弟了,才让他犯下这等无法弥补的大过。

    透过门缝,看见李怀信笔挺挺的跪在寒时殿外,这混账东西心气儿比天高比地厚,如今捅破了天,才知道认错,还有什么意义?

    可回头想想,两小辈偷跑出去,难免遇到危机,论当时的情景,也怪不上怀信。

    千张机这次无意袒护他,只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以免寒山君迁怒,他该说句公道话。只是他身为李怀信的师父,说什么都有偏袒的嫌疑。手里的铜钱捏了又捏,是方才李怀信交给他的,千张机搁在榻边:“这是冯天的五帝钱,里面,装着他魂魄。”

    寒山君垂眸,挡住充血发红的眼瞳,久久凝视那串五帝钱,语气薄凉而尖刻:“我活生生一个徒弟被他带走,他就给我还回来一缕阴魂?”

    寒山君抬眼,尖刺一般扎向他:“千张机,这就是你们师徒俩,给我的交代?”

    “事已至此……”

    “多轻巧的事已至此,难道冯天就活该去死?”

    “那你要如何?”

    “我要他以命抵命!”

    这不可能。千张机沉默,知道他现在正值气头上,伤到极处,说什么都不顶用。

    寒山君冷笑一声:“舍不得了?如果今天死在外头的是他李怀信呢?千张机,你扪心自问……”

    千张机断言:“如果换做怀信,我也绝不会迁怒到冯天头上。”

    寒山君看着他,仿佛从不认识面前这个师兄:“迁怒?你说我迁怒?”

    “是不是迁怒,是非曲直你自己分得清楚!他和冯天打小一块儿长大,关系比亲兄弟还亲,冯天殒命,他不见得比你好受多少。现在怀信就跪在寒时殿外,就他那气性,连我这个师父都从来没跪过……”

    寒山君受够了,再也捺不住脾气怒吼:“千张机!你别忘了,这一跪是用我徒弟的性命换来的!他若是能把冯天全须全尾还给我,我给他三跪九叩的磕过去。”

    人死不能复生,这明显不讲理了:“陆知……”

    寒山君扭过头,眼不见为净的赶人:“带着那孽.障,给我滚出寒时殿。”

    千张机僵立片刻,终是无言离开,跨出门槛,居高临下盯着跪立在殿外的徒弟,心里知道,自己与寒山君在屋里的一番谈话,李怀信都一字不差的听了去。

    让他跪着吧。

    千张机半句都不想多言,瞧着李怀信也是烦乱异常,太阳穴突突直跳。

    此时鹤声高鸣,无数只丹顶鹤盘旋于寒时殿上空。

    千张机目光一转,与静立远处的贞白对上,眼下,还有件同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他对守在寒时殿外的弟子交代几句,便转身走了。

    那弟子下台阶,朝贞白迈近,目光打量,又有些犹豫,因为看得出,此人浑身阴煞气,定是常年修习邪道,不似善类,弟子拱手作礼:“掌教吩咐,有请……”

    因为对方那不似人又不似鬼的气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却又不至于因为对方是邪门歪道,就不知礼数的冒犯,看人下菜碟儿,除了极个别像李怀信这样的另类,太行绝大部分弟子的素养cao守相当高,他顿了一下,还是道:“有请阁下,移步紫霄宫一叙。”

    贞白颔首,扫一眼李怀信可怜兮兮的背影,便随这名弟子往紫霄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