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二章

    第卌二章 (第3/3页)

中拎着的东西便掉到了地上,摘下帽子后,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头磕了下去,泣不成声。

    “唔哒、唔妈,我回来了!”良久之后,她终于将话说了出来。

    柳丙晆老两口赶紧上前将柳山秀拉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了又瞧,看了又看,不愿松手。

    过了好一会,柳山秀才想起来,转身把儿子拉到了跟前,对二老说道:“你们看,这是我大儿子,叫小建国,六岁了。家里还有个小儿子,叫小援朝,刚三岁,太小,就没带来!”说罢,她又对小建国说:“建国,这是姥爷跟姥姥,快叫啊!”

    “姥爷好,姥姥好!”

    这可把柳丙晆老两口高兴坏了,连连说道:“好,好,乖外孙,好,好!”

    听说柳山秀回来了,下午时候,她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和还没上学的侄儿、侄女都来了,那些小孩子皆未见过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个姑姑,只觉得穿着解放军军装的人肯定很厉害。过了一会,几个老邻居,还有原先的老管家也拄着拐杖、拖着年迈的身子骨过来坐了坐。

    所有人最想知道的就是柳山秀这些年去了哪,为何到现在才回来。

    柳山秀自然也不吝啬说话:所有的一切都是日本人造成的,因此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去打日本鬼子!柳山秀早就听闻很多国军并不是真心抗日,因此她便打算加入八路军。她的第一个目的地是洛阳,那时日本人和中国军队正在那打仗,看到街上躺满了死人,起先甚是害怕,可见得多了也就不怕了,遇到些受伤的人她还会帮忙照看下。

    有一回她遇到一支八路军队伍,便报了名,临时当起护士。后来部队领导看她手脚勤快,而且念过不少书,讨论过后,经由西安将她送到延安正式学习医护知识,随后她便留在延安一所野战医院里照顾重伤员。两年后,就在延安,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他是东北人,也是经选送,到抗大学习的。

    “姑姑,那你在延安见过***么?”问话的是柳山秀大哥家的小女儿,今年刚六岁。

    柳山秀笑笑说道:“你咋知道在延安能看到***的?”

    “我听唔大哥讲的,他说书里头写了,***以前在延安住过!”

    “原来是这样!我在延安就见过***一回,那天他亲自到我们野战医院来看伤员的,还在医院里呆了很长时间。”

    “那,***长啥样?”

    “***,个子挺高的,满脸慈祥,从来不摆官架子,穿得跟普通老百姓一样,那天,我看他的衣服上还有补丁呢!他挨个跟伤员握手,还向我们招手,要是不知道的人,绝不会认为那人就是***!”说到这,所有人都是非常羡慕。

    “对了,还有呢,我在延安还见过周总理,这里还有照片呢!”说罢,柳山秀从小建国的背包里拿出一张很大的照片,“这是周总理那时接见、表彰我们挨选送的优秀同志。看,这就是周总理!”

    大伙看了照片,真是周总理,柳山秀也在里面,直呼了不起。

    过了一会,柳山秀收起了照片,又跟众人讲了许多事情。对于个人的感情生活和丈夫是做什么的,她只是略微提了下,并没有细说。等众人相继离开之后,柳山秀才对父母把自己丈夫和家里情况细细讲了一番,毕竟,在这里,只有父母不是外人-她的丈夫少年时曾在地主家帮忙,有一天晚上实在饿极了,便到泔水桶里捞些剩饭吃,谁料被地主婆看见了,说他偷东西,挨了一顿揍,当时他就火了,拿了把菜刀照地主婆的脖子就砍了下去,随后便连夜跑出去参加了抗联打鬼子。

    晚上,柳山秀将小建国哄睡着后,便又同父母聊了起来:“唔哒、唔妈,这几年你们过得怎样啊?”

    柳丙晆只是在那抽着旱烟,眼神空洞,一句话也不说。柳老太见他不言语,便说道:“秀,日本鬼子在的那几年,你也知道的,大家都不好过!小鬼子投降后,国民党也没让咱好过,动不动就下乡来征粮食,交不出来就到处搜,还抢东西,搞得我们整天提心吊胆的。解放后,家里的地都挨收去分了,不过我跟你哒现在过得挺安稳的,不用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

    其实柳山秀也清楚,母亲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唔妈,你也不用哄我了,这几年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的!”她抬头看了看父亲,依然在那抽着烟,不言语。“土改后,咱家肯定挨划成地主成分了,少不了要挨批斗,你们肯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听到这,柳丙晆方才说道:“丫头,不谈这个了,都过去了。再说,也只是站站大会,其他没什么。我们不像丁家,做了不少恶,他那个才叫挨批斗呢!”

    “凭什么叫你们站大会啊!”说到这,柳山秀有些哽咽,“那些地都是柳家祖上传下来的,咱没偷没抢,平时也没去做坏事,没去欺负人,还经常帮人。要土改,我们把地给他们不就行了!批斗你们,凭什么啊?”

    “丫头,可不能这么说!”柳丙晆有些慌了,放下手中的烟袋,“你现在这身份,可不能乱说话,万一让旁人听到了,会影响你的政治前途!”

    “是啊,秀,出去可不能这么说!没牵连到你们这辈人,已经是烧高香了!”刘老太也应和着。

    柳山秀这才稍冷静下来,说道:“唔哒、唔妈,你们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穿着军装来么?就是想让村里人看到我们家也有解放军,也有共产党,我们家不是坏人!还有,我跟他们讲见过***和周总理,看起来是在摆脸,实际都是想让村里人以后不要再为难你们!”

    “丫头,不碍事的!都经过社会主义改造了,我们这些人啦,现在也是新中国人民的一份子了!”

    “秀,这次回来在家呆几天啊?几时回去?”

    “后天下午,等车子来接我了,我就回去。这次好不容易向部队申请坐了顺风车,才能跟我们家和平一块堆到海州来的,不然带着小孩,坐火车、客车都不方便。”过了一会,柳山秀好似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唔妈,柱子哥和丁发财现在怎么样了啊?”

    这一问好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柳山秀很想知道两人现在的情况,但毕竟自己早已身为人妻、人母,再对以前的事情纠缠不清,恐引起别人的误会,即便这“别人”是自己的父母。

    老俩口自然能看出闺女的心思,柳老太便说道:“丁家那小子,好吃懒做,成天在板浦、新浦那边跟戏子鬼混,后来挨赶出了家门。解放后,他也分到了地,就住在村东头那两间小屋里,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石家那小子,现在挺好的,命大,现在已经有三个小孩了。”

    柳丙晆接过柳老太的话说道:“石家老嫚子当年没哄我们,柱子那孩子还真跟人家定了娃娃亲,后来人家女娃子逃荒找到了这里,我们才知道的!”

    “是啊,原来他家真没哄人!柱子那媳妇,啧啧,真是好看......”

    “提他媳妇干嘛!咱还是讲讲家里头事情吧!”还没等柳老太把话说完,柳丙晆就给打断了。。

    此刻,天上的云彩慢慢散去,一轮明月正当空,照得屋里屋外亮堂堂的。柳丙晆吹灭了洋油灯,在月光之下继续聊着。不知聊到了何时,反正那月亮都不见了,小建国喊着要妈妈,各人这才睡下。

    第二天早饭过后,柳山秀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带着小建国到石家,说是来看看石家老太太的-这只不过是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