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六章

    第卌六章 (第2/3页)

手合十,面露难色,“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令孙之劫难乃天意,恕贫僧无能为力!”

    “那,大师,能否指点一二?我孙儿要受难至何时?”

    “也罢,天机虽不可泄露,但可点拨一二。令孙曾在海州过了八道关卡而逢凶化吉,此番免不了要受八载之难,唯有人中之龙方能平此无妄之灾。然当下,潜龙被困,尚有两番沉浮,天下人唯有等待神龙抬头。女施主切记,令孙已有轻生之念,需尽快驱其心魔,否则一切皆沦为空谈。阿弥陀佛!”

    这时一阵秋风扫过,院子里的落叶哗哗作响。石裕氏忽感一阵凉意,忙睁开了眼,然眼前并无半点法卯师傅的影子。可刚刚却不似在梦里,一切皆真真切切。自那天以后,石裕氏便片刻不敢懈怠,但凡石柱在家时,她都在一旁盯紧着。

    这天石柱因有些伤风发烧,吃了药后便躺在家中休息,未去上工。石裕氏自然也不敢放松警惕,过一小段时间便从门缝中往里屋瞧一瞧。

    石裕氏再一次查看时,忽然看到石柱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下了来,手里拿着一根绳子,不住地望着房梁,甚至几度都站了起来,意欲向上甩绳子,但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坐在那里。

    看到此情此景,石裕氏心里咯噔一下,她一开始就想着冲进去阻止自己的孙子,可转念一想,或许石柱能自个儿想明白了,进而驱除掉他的心魔。终于,石裕氏看到石柱好似放弃了这一念头,她才推开房门,慢悠悠地踱了进去。

    见石裕氏进来了,石柱猜到她已经看到了刚刚的一切,他也就顾不得说话了,一下就跪到了地上,抱着奶奶的腿痛哭起来,像个孩子一般,俨然忘了自己如今已到了知命之年。

    “孩子,想哭就尽情地哭吧!”然不管他有多大,在奶奶的眼里,他仍是个孩子。待石柱收了哭声、擦拭眼泪后,石裕氏弯下腰把他拉了起来-其实她已经不用弯腰了,到了这个年纪,腰早已弓了一大半。“柱子,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那以后再不要干这傻事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几十年了,咱石家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不都挺过来了么!现在没有小鬼子拿枪指着我们了,也不用提心吊胆国民党来抓人,不过就是受点冤枉罪么!只要活着,相信总有人帮咱们平反的!”

    “嗯,唔老奶,我想明白了,现在已不是那打仗的乱世,只要活着,日子就有盼头!”

    石柱虽然是想明白了,但疯狂的年代还很漫长,即便是有所冷静,也是两三年后的事情。在这两三年里,仍不时出现一些荒唐之事。

    自石柱被扣上这顶大帽子后,原本与石家走得比较近的人也皆因形势所逼,渐渐与其疏远,其中之一便是罗二荠的遗孀姜寡妇。当然,这个中原因石家都能理解。

    罗二荠去世之后,石柱受其临终之托,时常会去周济下姜寡妇家,姜寡妇有事之时,也偶尔会请季氏帮忙照看下孩子。毕竟,靠她一个女人,要养活三个孩子确实很难。如今,姜寡妇的两个儿子都已成家,就连遗腹女莲花,去年也嫁了人。

    这一天,石烜有些不舒服,季氏便带着他到大队部的小医院里看看。刚走到拐弯的地方,她便遇到了姜寡妇。姜寡妇也带着孙子罗超苏去医院,想必小超苏是拉肚子了,正蹲在不远处的草丛上屙屎。季氏到那时,姜寡妇正要撕旁边公告栏上的标语纸给孙子揩屁股。她不识字,并不知道标语写的是什么。

    季氏见状,赶紧拦着姜寡妇,“二娘,快停下!这个纸不能撕的,撕了只怕会出事!”其实,姜寡妇比季氏大不了几岁,但她是已故罗二奶的侄媳妇,而季氏是罗二奶的干孙女,因此,论辈分,季氏是晚辈。在乡下,只要能叙得上辈分的,不管年纪大小,绝对不能乱。

    姜寡妇对季氏的话不屑一顾,也不愿理她,只在嘴里头念叨着说:“一个反革命人家,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赶紧离我们远一些!”声音虽小,但季氏还是能听到,或者说,是姜寡妇故意说给她听的。

    季氏已经习惯了听这样的话,比这话说得更难听的也比比皆是,因而她并不生气,也从不与人理论,只是苦笑着带石烜进了小医院。

    随后,姜寡妇带着小超苏也坐到了医院里,似乎并没发生什么,可不久就出事了。

    所有人都好端端地在那坐着,突然就冲进了几个**小组的人。自“红小将”们自行解散后,抓人的事就归文革小组的人管。大伙见状,都知道出事了,但不晓得谁又要挨抓走批斗。

    原本已有所缓和的文革,因为林彪的叛逃又陡然紧张起来。在此之前,还有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继林彪被定为*泽东的接班人并写进党章、朱德等老一辈革命家被赶出中南海后,市面上便出现了很多林彪上井冈山与*泽东会师的图画,随即,“朱毛会师”被篡改为“毛林会师”。就连谷圩大队这个指甲盖大点的地方,挂着此类图画的人家都不在少数。但在“林彪集团”覆灭之后,这些人家慌了神-林彪已经是背叛革命、背叛*主席的人,挂这样的图画岂不是明摆着说自己也是反革命么?但他们又不敢擅自撕毁图画,因为图画里毕竟有伟大领袖*主席,若撕了,不就变成了侮辱*主席了么?为此,公社专门开了会议,最后决定将这些图画回收,再上交给县里统一处理。后来据说,这些图画都被悄悄焚烧了。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反革命”又成了重罪,必须严惩。**小组的几个人冲进小医院后,直接到了姜寡妇跟前,指着她说道:“就是这个人,带走!”

    “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把我带走?”姜寡妇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慌忙质问道。

    “别跟我们装蒜了!”**小组的人厉声斥责着姜寡妇,“你竟敢公然反革命、公然歹毒地侮辱人民群众,赶紧交待,是不是‘林彪反革命’的党羽?争取宽大处理!”

    姜寡妇一边企图挣脱,一边高声喊着:“冤枉啊!我怎么就成了‘反革命’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小组的人遂把姜寡妇揪到了公告栏旁,指着上头的标语问道:“老实交代,这个标语是不是你撕的?”

    姜寡妇抬头看了看,说道:“是我撕给唔家孙子揩屁股的,不过我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啥啊!”

    这时附近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有识字的往公告栏上一瞧:这还得了,原先这个标语写的是“社会主义好坏人全打倒”,可姜寡妇不识字,偏偏将那个“坏”字给撕掉了,读起来便成了“社会主义好人全打倒”。这不光是在**小组的眼里,即便是在老百姓看来都是极大的罪过,难怪刚刚季氏提醒她不要撕。可现在已经迟了,任凭姜寡妇怎么辩白,还是被抓进了“牛棚”里接受调查。

    最终,姜寡妇的罪名被定为污蔑社会主义的恶毒“现行反革命分子”,被反复批斗。不久,姜立兴跑去台湾的事也给抖了出来,好在这事没有连累到姜家,只有姜寡妇一人成了“叛徒的姐姐”。

    自姜寡妇成了“四类分子”后,她的两个儿子便与其断绝关系,并将她赶出了家门,就连嫁到隔壁大队的亲闺女也容不下她。没办法,姜寡妇只能腆着老脸想回娘家去,娘家人自然也不待见她。好在她的老父亲还在世,便临时住到了姜家小边屋里。

    怎奈几个月之后,年逾古稀的姜老爷子也撒手人寰。姜寡妇又被姜家人赶了出来,还被骂成了“害人精”,把满身的晦气都带到了姜家来。

    无休止的批斗和至亲的抛弃使得姜寡妇变得木讷,精神几近崩溃,时不时会呆坐在那自言自语,像疯癫了一般。终于,她迈出了轻生的那一步。

    然而在死法上,她犯了难:她首先想到的是投河,但那时的人,不论男女,打小就会凫水,大队周边的几条河根本淹不死她;想去喝药,那时她已孑然一人,连吃的都没有,更无处去搞药了;跳楼、撞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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