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

    终焉 (第3/3页)

事情,好像和我现在并没有什么关系,暂时也不需要去想它。

    “可是,巴黎已经被烧了的圣母院,意大利快要被水淹了的威尼斯,美国的夏威夷和旧金山,日本的金阁、银阁、浅草和富士山,英国的泰晤士和伦敦的大眼,埃及的金字塔和木乃伊,风景如画的瑞士、希腊和阿根廷,遍地雪山和哈士奇的西伯利亚……这些地方我都还没去过,我不能不去想它,我都想去看看。还有很多人,他们也没去过,他们也想去。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除非我们三生有幸,能够傍上有钱人家——那是梦里的事情。我去不成,很多人也都去不成。去不成了,都去不成了……”

    他说的很纷乱,和我现在的思绪一样纷乱。这些地方,我也大都没去过,也一直都想去,却抽不出时间。大概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一样,都不能在祖国大好河山和其他国家留下多少足迹;大概只有那些极少数生在有钱人家的或是全无顾虑的人,才三生有幸,得以走上一程。和他一样,我也想做那少数人,但我也明白,自己没那么幸运。而他说了这么多,我也听明白了,不只是他自己,他想让更多的人走上这一程。

    当我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时,他已哭了起来,哭得很大声,很纯粹,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矫揉造作,就像个孩子一样。服务员走了进来,张嘴想问,我示意她噤声,她便又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将几年来身体里的毒素排放出来,看着他回到了从前,看着他又做回了那个小城的学生。

    酒不醉人人自醉,哭完了,他就睡着了。我又喝了口咖啡,却又见底了,也不想再续杯。看着睡得正香的他,也不忍叫醒,便掏出小笔记本,撕下一张纸,草草写了一行字:

    沈学长,后会有期,望来日以富贵相见。

    写好后,我将纸条压在桌上,就出去了。门口等着的服务员来结账,我把钱付了,拜托她让里面那人睡下去,别叫醒他。她点点头,同意了。我便离开了咖啡厅。

    坐了两小时的车,回到家中,已是晚上九点,母亲也睡下了。我不想吃饭,心中沉甸甸的,便走到阳台上仰望夜空。今夜家乡的星月,和故地并没有区别,丝毫没有“月是故乡明”的感受,于我而言,反倒更喜欢故地之月些。

    沈冰,林文,这两人——应该说是一人,大概并不是特别的。他们或者他,应该算是中国学生的典型形象,是我们这个年代的写照。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承认我们的存在,反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中国学生是报纸上、电视上的那样呢?我应该早就知道答案,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就这样了,中国人就这样了罢。这样想着,我掏出笔记本,把原来的墓志铭改了一下:

    林文……引火烧后山一林,自焚其中,年十有六。呜呼!极乐净土,愿逝者安息,魂灵静好。

    学长,那边的那个世界,本是比这边好很多的啊。我无奈地笑了,合上了笔记本,继续看向夜空,不觉吟起了林文写的那首诗,现在我给它起了个名,也叫《小城遗事》:

    书行远远乡,强欲寄高堂。

    结游傍佳树,独步倚危墙。

    诚感治府易,佯观割麦忙。。

    候音未至久,不复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