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40)断言
第十章(40)断言 (第3/3页)
的那点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也没理会,笑问商成道:“这么说,你是有点不看好那么的南征了?”
南征的事情,商成也反复仔细思考过好几回。但他从来没和人谈起过自己推敲出的结论。今天也不想说。所以自打他刚才见到萧坚,尽自地东拉西扯,就是不提南征;他原本就不想说什么。不过,此刻萧坚问到这个事情,他便不能不谨慎作答。
他思索了一下,很严肃地说道:“我怕,南征打到最后,不单不能赢,还会把我们拖进一个大泥潭。”
“……能说说你的理由么?”
“西南地方的僚人就不说了,很麻烦。南诏国穷兵黩武也不说了,那是明摆着的事实。吐蕃在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两方缠斗,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也不需要再讨论。我就说一件事:朝廷的意思,或者是宰相公廨的意思,是想让您速战速决吧?或者,让您一定要打一场或者几场大胜仗?”
萧坚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宰相公廨,更直截地说,是右相张朴,确实是让他在赶到嘉州行营就任之后,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竭力在西南取得一场振奋人心的战果。可宰相公廨找他说话是在几天前,知道这事的人也是两个巴掌能数出来,商瞎子怎么可能打听得出来?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商成,似乎想从商成脸上的表情来判断这些话到底是随口胡诌,还是经缜密思考而得到的结论。
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商成依旧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似乎对他自己刚才的话毫不上心。他还有心情去歪着头看外面道上来往的游人,并且朝一个好奇地跑过来打量他的女娃小露出个笑容一一结果把人家吓跑了……
良久,萧坚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是说,速战速决的事。”
商成收敛起笑容,斟酌了一下,说:“西南驻军也算是善战。他们面对南诏的接连挑衅,虽然无力反击,可自保还是绰绰有余。这回宰相公廨如此大方,澧源禁军一给就是十几个旅差不多三万,照张相那个书生……咳,照那……照他们的想法,您带了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悍卒,别说平定西南的僚乱,就是顺手灭了南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萧坚不说话了。事实正如商成所说,张朴确实是觉得有了这三万澧源大军之后,他萧坚就该把南诏打得落花流水,至少今后十年里都不敢觊觎江水北岸;最好是连吐蕃的东南翼也一起踏平,彻底绝了西南的隐患……
其实商成判断朝廷要求萧坚速战的根本原因并不是什么三万澧源禁军。张朴再次入相已经快两年,去年全国没什么大型自然灾害,国库收入却不升反降,显然张相的政绩就无从谈起。他在军事上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他是南进派的旗手,一向主张先南后北,因此燕山卫在北边打得再热闹战绩再突出,也没他什么事;不仅如此,西南僚人反复作乱,南诏频繁过江骚扰,出使吐蕃又无功而返,西域诸胡也是蠢蠢欲动,和西陇卫各州的小冲突小摩擦不断发生……两年的相国,就交这样一份考卷,只怕张朴自己都没脸面继续在宰相公廨里呆下去。所以张朴需要南征,需要南征的胜利来稳定自己的地位;所以张朴需要萧坚,需要萧坚在短时间里取得值得夸耀的胜利来保证他继续推行他的一系列举措,因此才有了那三万澧源精锐一一也是三万催命符……
至少他就没听说过哪场战事,是决策者坐在办公室里就能得到胜利的。是战是守,是速是缓,这都需要指挥官临时根据形势变化作判断,这事他们说了算!要是宰相公廨里的张朴拍拍脑袋就能取胜,那还要萧坚去做什么?
但是现在的萧坚,同样需要一场大胜仗来挽回自己摇摇欲坠的威望和地位。两个都想着速战速决的人,在西南那种复杂的地理条件与气候条件下,与熟悉当地环境的僚族人还有南诏人打仗,至少商成是想不出赵军有什么必然会取胜的道理。
所以他断定,这回征南诏,运气好点小胜,运气不好的话……
算咧,这种丧气话不能说,连想想都不成。
当然了,这些话他都没有说出来。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不管是张朴的私心,还是萧坚的私心,都不能说!他只是很隐晦地劝告老将军,到了西南,匀着劲,慢慢来;别理会宰相公廨里的声音,就当那是在放屁……
晚间在一家大酒肆里吃罢饭,商成走了之后,程武两位将军都很是不解地问老将军,凭什么对商瞎子那么客气?
萧坚还在沉思商成走之前告诫他的那些话,所以没有替两个手下解开心中的谜团。倒是屠达说,他有两个子侄春天曾经被派去燕山卫军里学军事,虽然最后没学到东西就耐不住清苦跑回来,可他们俩都说,商瞎子是真正能打仗的将军,燕山卫一些很早就跟随他的将领,甚至说商瞎子不仅会步战和马战,还会车战和海战,还曾经给他们草绘过几种大海船的样图。而且,这个人不仅能打能谋,而且精通政务,所以不但在燕山卫军中威望极高,在燕山文官的心目中也很有人望……
程武两位都不信。理由很简单:既然商瞎子那么厉害,为什么现在还是个假职的提督?
这个事,屠达就说不上来了。
倒是萧坚心里很清楚,商成不能做提督,归根结底的原因在于他是个没历来的人。商成的履历上写得清清楚楚,东元十三年至十七年,他在上京甘露寺挂单参禅,可甘露寺上上下下几百僧人,楞就没一个人记得寺里有过这么一个身材高大的年青和尚。据说宰相公廨还秘密差人去过嘉州作了解,可是那些人把嘉州乃至从成都再到剑州地面所有的大寺小庙翻了个遍,依旧没人见过这个和尚;甚至都没人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
去年冬初商成进京时来拜谒他,他两次都寻了托辞不见,其根本原因也是在这里。他不想和这个来路不清不楚的人有瓜葛,也不想他的人因为商成而被迫卷进一些是非。可惜的是,他还是看走了眼,这瞎子太……
这瞎子,实在是太能来事了!不过这人也的确是有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