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话 · 第一卷 一年醉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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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话 · 第一卷 一年醉平生 (第1/3页)

    一

    “哗”的一声,坐在大石上的少年打开手里那把扇子,扑扇几下,清风微拂,他却觉着对这神扇太不尊敬,玩闹了片刻便又小心翼翼地合上

    少年脚边卧伏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兽,皮毛是黄白相间,或伸伸懒腰,或眨眨眼睛,却绝不去打断主人的思考,乖巧极了

    四周是一片森林,放眼望去尽皆树木,而且是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树木,一人便抱得过来的枝干,密密麻麻的宽厚的叶子,偶尔有蝉鸣鸟叫,清脆动人

    他曾翻阅族谱,讲到这扇子的来历时,他的先人只用了寥寥数语概括:斩杀一凶兽,以其皮为扇面,以其骨为扇骨,以其爪为扇刃,制得此扇,戾气十足,有灵,自择其主,千年未有主

    这扇子扇面无山无水,细细一看却有似肌肉纹理的天然纹路,倒真有来源于上古凶兽的可能,扇骨光滑似绸缎,轻轻一转便是流光溢彩,无愧流光之名

    这便是流光扇

    “小贼,哪里跑?”,隔着远远地突起一声怒喝,这一声中气十足,想来是一位四五十的中年男子,此处树木遮挡本应消去不少音响,这男子想必是个高手

    少年左手持扇插入腰间,右手握剑,匆匆站起身来,眼里却有着些许兴奋:走了这么多天,终于遇上一个人了

    从树林间第一个跃出的却不是他以为的中年男人,却是一个和他一般大,或者还比他小了几岁的小少年

    那小少年一身白衣劲装,配红腰带,扎着高高的马尾,眼珠看人时先一转溜,寻常人一见便知此人必是个调皮捣蛋,不甚安分的货色,这小少年手里抓着一把破扇子,扇面是石竹图,词题于左侧,不知被什么武器连戳了好几个大洞,他只能看得个大概

    那小少年却径直朝他奔来,从树枝上一跃而下,隔空虚踏几步落在他身前,他近看此人眉目清秀,竟生出几分女相,险些被这副皮囊镇住,回神见他伸手向自己腰间抓来,立时警惕不已,正欲拔剑相向,那小少年却是抓住了他的手,随后另一只手行云流水般扔掉了原本残破不堪的扇面,抽出他腰间的流光

    “兄台,江湖救急,暂借此扇一用!”

    流光不是凡品,原不能随意出借,但他已在这林中转转悠悠了十来天却还似在原地一般,实在需要一个识路的人把自己带出去,不然别说找回族中七宝,他所剩干粮仅供他三天饱暖,三天后他便是一命呜呼了,这时让小少年领自己出去才是真,流光借他一用又有何不可,况且看他面相,不似是穷凶极恶之徒

    从林中陆续又跃出十余人来,带头的是一中年男子——刚才喊话的那位,这些人都打扮得一副土匪样,粗布条,大砍刀,他一看就全无好感

    中年人挥刀向着小少年,“小贼哪里逃?今个儿你段爷爷我必将你挫骨扬灰,祭我二弟在天之灵!”

    那小少年却慢悠悠打开扇面,打量了一会,又摸摸上头的刀刃,品评道,“扇倒是好扇,只是没什花色,不合我意,若是描上一枝红杏,这刃上再抹一点‘梨花雨’,那便是极品了……”,待看完了扇子,小少年似乎才有了余光去瞟几眼这些个粗鄙大汉,“家师曾与我解一词,叫做‘贼喊捉贼’,原以为做贼会心虚,更别说作这等引火烧身之举,如今方知,恩师所言非虚呀!”

    小少年这一番话,不仅嘲讽了中年人倒打一耙,非英雄所为,而且文文雅雅,反显得对方狗急跳墙,咄咄逼人了

    中年人冷冷笑着,“你毒杀我二弟,此等阴险手段,又有何资格与我论英雄贼人之辩,况且这里除了你我二人,便只剩我一干兄弟在此,这些大道理,我们兄弟的家伙什可听不进去!”,说着举起砍刀就向小少年直直劈砍而来

    小少年合扇侧面接下,中年人占了朝上的势机,一把大砍刀光是看着便觉凶险异常,那小少年看似娇小羸弱,却不想也是个中高手,两人就此僵持不下

    中年人身后的弟兄正待一拥而上,他却大叫道,“别过来,待我自手刃这贼人,段某闯荡江湖十余载,还怕了这小娃娃不成?”

    小少年却是个停不下嘴的人,笑嘻嘻道,“这不还有这位仁兄吗?”

    那姓段的中年人向他看了过来,“这位兄台与这小贼莫不是一丘之貉?”

    这下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看看现今局势,必是要择一方相助了,不然谁愿意替他带路,想起扇子还在小少年手里,自己又瞧得他颇合眼缘,左手抽出剑来,对准中年人身后的一干兄弟

    那小兽见势不妙,“跐溜”一声钻进草丛中藏起来了

    适才光说那扇子了,却忘了这剑也是一件难得的珍宝,剑身通明,没有特别的装饰,但剑的好坏自不是那等俗物添缀得了的,小少年见得这剑出鞘,寒光泠泠,脱口赞道,“好剑!”

    那中年人见了这剑,也叹此剑乃平生所见,不愿兄弟一行再平添伤亡,之前想着凭一己之力擒住这小少年也是这道理,如今他横插一脚,中年人便退缩了,想着自己以后再找这小少年也不难,君子报仇,端的是十年不晚!

    “兄弟们扯呼!”,中年人退出,原本便是他的刀压着小少年的扇,这一撤倒也容易,只见他纵身一跃,便轻巧巧落到树枝上,距地足有十多尺,实是惊人,一挥手,那一帮弟兄便如虾米游入远海,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少年再抬头看时,那中年人也已没了踪影

    他收剑入鞘,突然觉得一件软软的重物压到自己背上,急欲转身时,那小少年的脸贴着他从后方探出来——原来是他攀上了自己背部,还咿咿呀呀叫着痛,“哎呦,这儿好痛!那儿也疼,兄台好心,不如背我一程吧?”

    那小兽也趴在小少年的背上,如今一看,倒像少年背着小少年,小少年再背着那小兽

    本来也是要跟着他同行的,如今他自己提出自然更佳,不然他都不知如何开口是好,稳稳地背住了小少年,“你千万别睡着的,否则会掉下来……”

    两人一问一答地便聊起来了

    “兄台经常背人吗?背得这么熟练……”

    “嗯……家里有几个小孩……”

    “结亲了?我看兄台年纪也不大嘛!”

    “没有……”

    “哦,那兄台叫什么名?我们交个朋友,总叫你兄台也不大合适……”

    “我吗?我叫……刑九”

    “刑九?刑兄高义,小弟……飞鱼……”

    二

    有了飞鱼指路,刑九这个路痴终于顺顺利利地在两天后找到了一间酒馆

    这酒肆开在荒郊野外,门前四个大红灯笼,上书“樵家酒馆”,屋里摆了许多木桌木椅,一个客人也无,靠着墙角砌了一排烧着旺火的砖头,刑九走近点一看,里面蓄着热水,暖着小酒呢!

    他自己嘀咕着,“这馆子好怪,天又不冷又没人,却暖着吃食……”

    “刑兄此话差矣,我们兄弟二人难道是山野里的孤魂野鬼不成,掌柜的!掌柜的!来几个小菜!再上半斤酒!”,飞鱼手握流光,从刑九背上跳下,伸伸懒腰,拉过长凳就坐下,“不知刑兄可愿陪飞鱼一解千愁?”

    刑九有点犹豫,慢慢坐下来,临行前长老们给了他满满一袋银两,说这是外面才会用到的,无论拿别人什么东西,都要先给这个,神婆临行前把他拉到一边,叮嘱他道,“到了外头,不管别人要你多少锭银子,你先砍一半,他要是轻易允了,你就再砍一半,一直到他拖了一柱香也不肯再少要时,你就答应他,懂了吗?”

    “樵家?这户人家当是以砍柴为生的……”,刑九这样想着

    那只小兽跳上桌来,飞鱼只觉着它毛茸茸的好玩,招手唤它,“毛毛过来,快过来哥哥这里……”

    刑九揪着那只小兽的脖子就把它提起来,它也不挣扎,眼珠子盯着主人,通人性似的摇了摇头

    飞鱼看不明白这一人一兽的眼神交流,就把头趴在桌上,侧着脑袋想一探究竟

    “二肥,快吐出来,你不吐就别想回族里了,我把你一只狼扔到垃圾堆里去……”,刑九和它平视,假意威胁

    “它它……它是狼?”,飞鱼很是惊讶,他没见过狼,但从书本里也看过,狼……不应该是“足有三岁幼童之高,凶狠残暴,伺机而动,扑食兔犬,撕皮扒肉,饮血吐骨,嚎嚎月明,鸟雀夜惊”的吗?这个小不点儿……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刑九一遍,“刑兄怎么瞧……都不像会说谎的人哪……”

    二肥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送回桌面上,爪子上下拨动,好像人在运气一样,过了一会,它的肚皮突然鼓起,整只狼被撑成足有原来的两个那么大,张开一张大口,骨碌碌地滚出一个红底绣花袋和一青花小瓶来,这绣花袋就是刑九的钱袋了

    刑九拉开钱袋,不确定地看向飞鱼,“不知鱼兄适才叫的菜要多少银两为好?”

    “诶……对了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掌柜的!”,飞鱼扯起嗓子又叫了半天,喉咙都快哑了,还是没人答应,他拉拉刑九的袖子,“唉,刑兄,这……这儿不会闹鬼吧?”

    刑九似乎是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乖,没有鬼的……”

    飞鱼愣了,他……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哄着呢……不过,他想起刑九说过的他家里有几个小孩,就知道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他的什么侄子侄女之类的了,心里释然,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鱼……鱼兄,你不是识路吗?这间馆子你……没来过?”,刑九突然发现一件重要的事,两个不认路的人,这下可怎么办?若这儿真是一间空着的馆子……他们还能偷了那里的东西顶几天的肚子不成?

    不……不能偷的,族有训诫,偷为不劳而获,害人钱财,是不义之举,不可为之……不可为之……

    飞鱼怪异地瞧了他一眼,从怀里揣出一个小罗盘来,“我是不太识路,可是我懂方位呀!夜观星象,众星所拱之为北,磁针指南,日出于东,中则昃,夕薄之西,这里是西蜀西南方,只要一路往东北,总不至于……走错吧?”

    刑九指着那个罗盘,他一路见飞鱼拿出来对了好几次,原来是靠这个,“这是什么?是会认路的吗?”

    “刑兄,你是从哪里来的呀?”,飞鱼已经相信他是这南疆中某个小部落里的蛮人了

    “你这个要多少银子?可以给我吗?我……从小就不记路,你能教我用吗?”,刑九扒拉着钱袋,他是真想要一个

    飞鱼直接把罗盘塞进他手里,然后从怀里又摸出一个新的来,“一个罗盘而已,刑兄你想要我便送你了,反正我出门时从二师哥那多拿了一个,你看这个指针,不管你站哪……”

    他把自己手里的那个来回转了一遍,“你看,它指的都是南方,你面对着南方,左手就是东,右手就是北,往后走就是南,懂了吧?”

    刑九拿着那个罗盘,有点不知所措,外面的东西不都是要用银钱换吗?那现在他这是怎么回事?

    “哪边是右手?”,刑九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飞鱼差点崩溃了,他耐下性子解释着,“就是你拿剑的那只手,另一只叫左手……”

    刑九似懂非懂地举起自己的左手瞧了一会,“我懂了……”

    飞鱼没有注意他使的是左手剑……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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