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女儿心上霜
第十一卷 女儿心上霜 (第2/3页)
生得弱小,脾性相投,慢慢就熟识起来,这回林语把这事和他一讲,他二话不说就要帮忙,林语却有些忌惮,他不知碧瑕的真实身份,一心只以为是他的药浮师叔强拆鸳鸯,还想着多少撮合他二人
元旺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悄然道,“我爹来了,就在洞外……”
霎时洞里四人乱作一块,药倾匆匆忙忙抄起草席上的被褥枕头,最后干脆将它们卷作一团,碧瑕一手提起还热滚滚的药炉被烫个正着,呼呼地往手上哈着气,林语伙同元旺把两人一个劲往山洞深处推,待到掩饰得差不多后,林语终于空下来问元旺,“你爹怎么无缘无故来这?”
元旺支吾其词,“呃……可能是来采药的吧?”
林语与元旺相处了一段时日,愈发了解到这人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她要不是人生地不熟没几个朋友,绝不会麻烦他,“你……说实话!”
元旺挠挠头,“好吧……我昨晚不小心和爹说漏了嘴,只是叹了句:孤鹊涯那边那个洞可真合适藏人哪!他应该不会在意才是……”
“怎么不会?师父一定去找了你爹,说了我师兄师姐逃走的事,保不齐连他们可能还躲在药山都说了”,林语真想揪他一把,可惜尊卑有序,师妹不能对师兄不敬,“你这只大头虾!”
元猎之大概中年模样,略微有些胖,从山的连绵起伏的那一边能看到他腰间的一串紫金铃铛在艳阳灿烂下映衬的光——不怪元旺隔得老远就认出来人,元猎之带着一盏没点着的油灯,走起路来,似是脚下生风,不一会就来到洞前,在洞外探了几个来回,脚步一转,点了手里的灯,欲进到洞里来
洞里虽说极大极深,可也禁不住查,只要元猎之进洞,碧瑕和药倾九成九是藏不住了
元旺着急,一个踉跄,跌出躲着的草垛外,林语想伸手去拉,终归迟了一步,元猎之见自家儿子扑倒在地,“小捣蛋鬼,你怎么也来了这?”
“我来采药!”,情急之下,元旺只能用了先前给元猎之找的借口,待定下心来,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这个借口真是天衣无缝,“药浮师叔新收的师妹不是要调制忆苦吗?我就是来给她采药的!”
“你之前不是说这洞适合藏人吗?我来这儿找找你师叔弄丢的那两个弟子,你还不知道吧?”,元猎之四下看了看,没有其他闲杂人等,林语也竖起耳朵仔细听他说,“他们似乎是被阵宗那些个人绑啦!”
“啊?”,元旺表情古怪,“不会吧?”
“怎么不会?这其中的关联你这小娃娃自然不懂,当年阵宗与药山结怨,就和倾儿那孩子有莫大的干系!”,元猎之眸光中闪闪发亮,貌似在谈论什么惊天大秘密,“说不准他们还是自愿走的呢……他们哪知道,要换我,生恩不如养恩大……忘恩负义的两个家伙……”
“不是这样的!”,元旺脱口而出,“师兄师姐他们是被药浮师叔逼到这般境地的!”
元猎之意料之中的样子,笑笑说,“是吗,小兔崽子?”,一脚踹向元旺的屁股,“知儿莫若父,你个小混蛋还想蒙蔽我?”,推开想拦住他不让进的元旺,“让我进去!”
此刻林语已经在草垛里把元旺骂了一千八百回了,她想了很久,久到元旺拉不住元猎之了,她才喘口气从藏身处出来,元猎之看到她,一点也不意外,“果然你和这不孝子是一伙的……”
“你是如何猜到的?”,元旺后知后觉
“如果她不是和你一路的,你之前还会拿她当借口?不怕我去对供揭穿你?”,元猎之果然是最清楚儿子的,元旺也真是武林第一大嘴巴,“说吧,你们两个在耍什么花样……”
“不是花样!”,元旺率先开口,想要将功折罪,按林语告诉他的原话添油加醋说出,“是药浮师叔想拆散师兄师姐,他们都海誓山盟许永生永世不离不弃的诺言,花前庭后定月下老人死生相依的姻缘了,可药浮师叔就因为一己私利硬是不顾他们的深情厚谊,把他们……”,林语连忙捂住他嘴打断他的话,再说下去她师父都快成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了,“实际师父只是舍不得师兄,所以气糊涂了,万望师伯替我俩好生守住秘密,过几月师父气消了,一切自然就好……”
“你们……诶……”,元猎之算是接受了他们的说法,“好了,我这个长辈是最受不住你们的请求的……一月,我就帮你们隐瞒一月,一月过后,我就告知浮香……”
四
药山藏药的殿阁里,层层叠叠的药匣垒作山一般高大,有梯子上下来回,十五格为一层,“药山号称包揽万千奇药,只缺一味,传说受黄泉之水灌溉的奇草,黄泉消前尘过往,草灭七情六欲,但其第三叶独用可解草毒,天下之大,这黄泉所在,西蜀西南,南芝殿……”
林语略带怀疑的目光瞧着元旺,“是……失情草?不是传说吗?该不会忆苦要这虚无传闻中的物什吧?”
元旺只能猜测,“大概是忘忧有用到此草,所以需一片第三叶解毒”,这是最为合情合理的解释,“南芝殿能独有秘药忘忧,只怕也是因着这味草药”,他把林语剩余所需的药草打包好,“实际解药只需一小碗,但你要的这么多药材作两人的份都绰绰有余了”
“我害怕……”,林语捂着心口,只要一想到他那次看她一个陌生人似的眼神,这里就宛如刀割,那是她自幼心心念念十数年的喜欢,藏得愈深,痛得愈是真切,她附和他的所有,从不笑话他说的缥缈无际的幻想,她觉得,他是配得上那些惊天动地上山下海无所不能,只因他是一直拦在她前面的二哥,“我怕他即使喝下了那么多的所谓解药,还是那样干脆地把我抛下……”
洞穴中,碧瑕摸摸鼻子,他本只是安慰林语拖延时间,不成想林语当了真,现在依他这情况,也找不着什么好的药师,元旺不靠谱,换成他爹倒是还行……
即使这样,林语二哥的脑伤若是真的伤着了内里,就是把天底下最好的医师找了来,也是白费功夫,他以忘忧为借口好就好在,这无论如何,对于药山中人,都是不难医治的,算是给了林语满满的希翼
可越大的希翼,爬的山峰越高,摔下来时更会粉身碎骨
碧瑕心虚道,“那什么……什么草可是很难找的……”
“还有心思管我的事,你都自顾不暇呢……”,林语转移话题,她不愿去猜想任何关于林言的更糟糕的结局,“一月后,你可就要被师父逐出药山了……”
碧瑕言之凿凿,“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他握住药倾的手,“师兄,我们结亲吧!”
为这两个不知死活,生下来时把脑子都扔掉了的家伙,林语像老母亲一般操碎了心,如今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吞又吞不进,吐又吐不出
更要命的是药倾接下来的声音,“嗯……”
如果这就是碧瑕说的万全之策,她真想一巴掌掴过去打死他们,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摆酒宴亲,还是两个……两个……他们想成哪门子婚,林语话哽在喉头时,碧瑕把一个小东西拿出来系在了药倾脖子上,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匣子,“里头有大师亲自点化的符纸,这个护身符是我爹给我娘的,我娘临死前给了我,我现在给师兄,保佑你平平安安陪我到老……”,碧瑕说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这下就算是有父母之命了!”
元旺凑热闹,“那我就是媒妁之言!”
林语大喊,“不行!”
碧瑕很认真地望着她,“为何?”,在他看来,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有什么纰漏吗?”
“漏洞百出!”,林语决意先稳住眼前这三个傻蛋,“提亲呢?庚帖呢?嫁妆呢?就算这些都没有,那双喜字和金纸呢?嫁娶不是小事,一点也马虎不得,你们要想成亲,光一个护身符和一位脑子不顶用的媒人就行了?”
元旺气鼓鼓的,“谁脑子不顶用了?”
“说的就是你!”,林语站起,气势一下子十分惊人,好像她才是一个恪守礼节的媒婆,对着这桩欲草草了事的婚礼指指点点,“婚后婆媳不睦是有你这媒人的职责在的,可不是拿条红线乱绑一对鸳鸯就完事了!”
就是说……要在药浮师叔教训碧瑕时出面劝阻?可再给元旺一千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药浮前面叫嚣啊,“那还是算了,我不做了……”
眼看自己吓退了两人的媒人,林语感到自己费的口水都值当不少,平缓下来后,说话也更有理有据,“连媒婆子都没有,你们怎么完婚?”
一时四周沉默起来,碧瑕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林语也觉得原本好端端的氛围被自己搅黄了,药倾左看看,右看看,噗嗤一声笑了,“你们不如聊点别的,明日是元旺亡母的忌辰,我们不该在他这里论述新婚之事,此事暂且作罢,还有月余时间,不必太过着急……”
提到早逝的母亲,元旺不自然眼泛泪光,他母亲死在山里的熊掌下,他记忆中的生母只有一个温柔细腻的手,一点点抚着他的额头,而那会子他仅有三岁,“我今日要早些回去,我爹要是喝得烂醉,没人陪他怕会出乱子……”
元旺走后,林语也提着饭盒和药包离去,到了浮生阁外围,她警惕地将饭盒藏在一处靠近厨房的隐蔽草丛内,从侧门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林语的住处前中了三棵小树,树上鸟儿啾啾声鸣,夕阳映红大地,把人影拉得长长,似泼下的墨迹,一丝丝晕染,林语一开门,却见药浮坐在屋内一把椅子上,头斜向她看不见的一边,一动不动,“师父?”
没有得到应答,林语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来,丢下手中的药包,走近了一看,药浮嘴角漫下一道鲜红的血痕,脖子上一条勒过的伤疤,平直而可怖,林语吓得瘫倒在地,腿脚发软,伸手去探药浮的鼻息,手一下缩回,颤抖不已
是谁?师父怎会死了,还是在她的房中,杀了师父的人去哪了?不会还在此地守株待兔吧?怎么办?她定会被怀疑的,现在该先去青霞洞,找药倾和碧瑕回来,见师父一面,商量如何是好,她心里忽而有些难受,师父虽待她不是特别好,然而也不算坏,师父为自己供给了一个家,如今这个家又要像从前那样开始崩溃吗?
五
她不愿往下想了,林语立即离开房间,走得很快,脚上传来一阵阵刺痛感——是旧伤被牵扯到,她顾不及这些了,青霞洞……青霞洞,她现今只想看到她的两个师兄,过了之江阁,元旺从阁中出来,倏然向她这边赶,远远的不知对她喊着什么,她并不想管这些了,她只想……只想……看一眼她的亲人们,不要再扔下她了……
“碧瑕!师兄!”,她进到洞里
一个声音突地从她背后响起,“果然如此!”
林语回过头,看见师父那张脸以及脖子上的血迹,一个大活人直愣愣地站在自己跟前,怔了一会,大声叫喊,“诈尸啊!”
“小语以为,这药山之内,还有人能动我分毫吗?”,药浮不屑地抽出一条丝巾抹净脖子上的血淋淋,对着一片漆黑的洞内,“你们还想藏多久?”
药倾两人从暗处出现,齐齐跪倒
元旺总算追了上来,“我爹喝醉酒被药浮师叔套……”,他看到药浮,立马瘪了下去,断断续续把剩下的话说完,“套……套话了……”
林语这才明白自己中了药浮的圈套,对,若师父是被勒死,勒痕上下应有抓挠时剩下的伤处,不该是平直的,紧接着心里首先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欣喜,还好……他们都还安然无恙,他们都陪着自己,这样就够了,无论发生什么,还可以挽回,林语跪下认错,“师父,我……”
“你们还真是兄友妹恭,令人艳羡啊……”,药浮越是冷静地说话,往往就是她怒气越冲的时候,“碧瑕不遵师命就罢了,我早不认她这个徒弟了,林语你也想被放逐吗?”,林语意识到大事不好,忙想为自己辩解,药浮却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好,好的很,既然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师父,我也不再认你这个弟子!”
林语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药倾揽过罪责,“不是林师妹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非逼着她要帮我和阿瑕……”,药倾不想两个师妹都因此被殃及,却不想药倾的话让药浮更气了,“你还敢这样叫她!”,药浮打向碧瑕,药倾眼睁睁地看着碧瑕毫无招架之力,一掌正中,碧瑕被打得连连后退,嘴里泛起一股腥甜的味道,又被他生生吞回,最后虚弱地靠在墙上,话都说不利索,“师……师父,我……”
药倾扑上去,用身子死死护住碧瑕,“求你了师父,别打她!不要打她!”
药倾紧闭双目,决心要替碧瑕受住下一掌,药浮对药倾终是宠溺了二十多载,掌风刮过药倾脸庞,一掌打在山洞的石壁上,石壁上凹下去一个手印,药浮眼里满是对药倾的失望,“你是仗着,我对你下不了手,所以以此来护着这个小贱蹄子吗?”
药倾高呼,“不是这样的!药倾未曾有过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想法,药倾对师父向来敬重有加,只是不想师父会……会如此……”,药倾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药浮讥笑着给续上,“如此不明事理?如此胡搅蛮缠?”,她接着说,“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要阻止你们,我是为了你啊倾儿,我做的一切,从始至终,哪一样不是为了你好,你乖乖的……”,她的手摸着药倾的脸,顺着药倾的头发,“从小到大你从未违逆过师父一次,师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今日莫要为了碧瑕那个贱人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听师父的话,我们把她赶走好不好?”
“不能这样……”,药倾把脸撇开,“阿瑕既不弃我,我必不负阿瑕……”
“好哇!”,药浮一双眼通红,“孩儿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不要师父了,林语!”,她招手唤林语过来,“你不是想留在我门下吗?只要你把碧瑕赶出去,我就留你下来……”,此时洞里五人,包括元旺在内的其余四人都盯着跪在地上的林语看,等着看她什么反应,林语双手置地,磕了两个响头,坚定不移,“请师父驱逐弟子!”
洞里回音不散,余声未尽,药浮的发簪不知何时被扯下,三千白雪一片散乱,她的神情让人辨不清晰,低低道,“我本也没想赶你走……就凭你这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勇气和这一身傲骨,我会留你下来……”,林语松了一口气,却听药浮接着说道,“可对不起……”,她仿佛用尽了力气,陷入挣扎不得的泥坑,“碧瑕绝不能再留下来……这是我最后一点祈求……求她离开我们……永远别再回来……否则……”,她语气突然恶狠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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