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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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道魏晋 (第1/3页)

    一

    问道,总会先去踏访自己最心仪的那个高台。

    我一直喜欢魏晋时代。

    对此,从来未加掩饰。很多年前,我写的《遥远的绝响》曾经轰动一时。直到去年,我还到河南太行山南麓考察魏晋名士的活动地区,终于在焦作云台山百家岩发现了比较确切的踪迹,便举笔留墨“魏晋名士行迹所在”,请当地立石镌刻。以志纪念。

    魏晋名士的行止风范和艺术成就我已写过不少,这儿就不重复了。我只想说说他们在精神文化和人生哲学上的突破性贡献。这有点深,有点玄,却是他们心灵深处的巨大悸动。这种悸动,也带动了整部中国文化史。

    这还要从整体背景说起。

    二

    在政治形态上,这是一团血腥的混乱;但在精神文化上,这是一段自由的光辉,而且,光辉得难以重复。

    魏晋的精神光辉,源自于秦汉的精神黯昧。秦汉时代有如此显赫的政治、军事功业,难道精神是黯昧的?不错,外在的显赫和内在的黯昧,常常互为表里。秦汉的金戈铁马把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深思,撞击得支离破碎。

    你看,秦帝国接受了法家“专任刑罚”、“兼吞战国”的方略,建立了一个统一的专制主义集权,却因暴虐不仁而短命速亡,几代法家学者也命运凄惨。汉朝初年,只能向另一个精神方向伸手了,以道家为根基的“黄老之学”一时风行,起到了稳定经济的作用。但是汉武帝又想“大有作为”,听从了董仲舒的“独尊儒术”。然而董仲舒的“儒术”,并非“孔、孟醇儒”,而是兼采阴阳五行之说而倡言“君权神授”,直接辅佐汉武帝的政治权力。后来,又渐渐滑向谶纬神学。在社会实践上,从腐败的东汉到纷乱的三国,儒学的伪饰和无效,更是展现无遗。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魏晋产生了一种精神上的“灭绝性清醒”。

    照例,无论是汉初刘安的《淮南鸿烈》,还是董仲舒的《春秋繁露》,都已企图摆脱诸子百家的狭窄门派,开拓有关宇宙天地的大思考。但是,由于思考者政治背景太深,权力纠缠太多,投射方向太杂,影响了思考的纯净度和可信度。

    这种情况到了魏晋名士这里就不一样了。他们对政治若即若离,虚与委蛇,却坚守自己的个性立场,保持着俯瞰历史、俯瞰人世、俯瞰名位、俯瞰生死的超越高度。因此,也就有可能从根本上来考虑一系列大问题了。

    在精神文化和人生哲学上,他们走上了历史的山口平台。

    他们太不容易,因为他们看到的一切实在触目惊心。宏大的功业,宏大的残忍,宏大的胜利,宏大的失败,宏大的仁德,宏大的阴谋,他们全部已一一翻阅。围绕着这些宏大所发出的各种高论,他们也都已一一倾听。他们似乎生活在一个高度浓缩的历史结晶体中,凡是人类能够想象的极端性状态,都爆炸式地呈现殆尽。因此,他们不可能再有什么企盼、梦想、担忧、防范,因为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幼稚、苍白、无聊、无稽。剩下的,只有看透一切的超然。

    三

    何晏

    你看那个何晏,在曹操家里长大,中年后也一度拥有官职,不久就被惨杀。作为思想家的他早已腾身于成败生死之外,而是一直思考着天地万物的本源。他认为,天地万物的本源在于一个字:“无”。

    何晏认为,人世间一般所说的“有”,其实只是因为“各有其名”,但这名都是临时外加的。只有无名、无声、无形,才有万物之生;有了万物之生,才有万物之名、万物之声、万物之形。因此,天地万物,以无为本。

    何晏的思想显然来自于道家,又想对儒家作出新的阐释,即“援道入儒”。但实际上,却开拓了一种与正统道、儒并不相同的全新思维等级,被称之为玄学。

    后世思想史对玄学常常颇多诟病,几乎所有的实用主义者都会断言“清谈误国”。清谈是玄学的基本展开方式,如果没有玄学和清谈,中国人在至高等级上的彻悟都会被取消,那么,整个人种的精神等级就会大大降低。

    当然,很多时候人们所厌恶的“清谈”,是指那种陈腐刻板的官方教化话语,正好与魏晋时代的清谈南辕北辙,不应拿来玷污玄学的清名。

    王弼

    让何晏深深赞叹的,是小一辈的思想家王弼。被何晏发现时,王弼还不到二十岁。王弼的思考方向接近何晏,却又比何晏更周密、更完整。

    王弼这个“古代年轻人”曾经对我产生过不小影响,不少语句都能背诵,因此忍不住多说几句。

    王弼也主张“万物以无为本,自然以无为道”,但他在阐释老子学说时,对“自然”的论述显然超过了何晏。他认为,所谓“自然”,就是自然而然,无所拘束,无所执着,无为无造,无形无际,因此,也无仁无恩。人们常常认为天地有情,有恩有为,其实并不。水土果畜,养育众生,但这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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