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战水战与火战

    第一章 石战水战与火战 (第3/3页)

城似乎在可怜巴巴地颤抖。

    益那守城小将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三十来岁瘦骨如柴的伙子,他此时正站在城楼上,傻乎乎地望着城下黑压压的鄂靡大军,因恐惧与绝望而嘴巴大张,嘴角甚至滑稽地挂着一丝亮闪闪的口涎。他的身旁,那些手持刀枪弓弩身背箭筒的兵士,同样目光呆滞,望着城下无边无际的敌军方阵。

    鄂阻任独自打马上前,大袖一挥,战鼓声嘎然而止。他这才高声叫道,城上的益那人听着,现在而今,鄂靡大军到此,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全体进行抵抗,誓死保卫此城,那么,一个时辰之内,本将破城之后,绝不留一个活口。二,全体放下武器,乖乖献出此城,那么,本将承诺,绝不杀死一人。再说一遍,城上的益那人听着……

    这会儿,城上的益那守城小将为了更清楚地听见鄂靡大将的喊话,把上半身伸出城墙,因而整个人活像一只巨大的虾子。

    鄂阻任高声叫道,城上的益那人听着,这两个选择,你们必须,啊,你们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啊,现在、立刻、马上,答复本将,啊,答复本将,否则,战鼓擂响,啊,战鼓擂响,攻城开始,啊,攻城开始。

    鄂阻任话音刚落,益那守城小将突然抽筋似的两手高举,用沙哑的嗓音哭兮兮地嚷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呀,我们投降,我们统统投降,我们家里有老父老母,还有婆娘娃儿,我们可不想死呀……

    鄂阻任笑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乎,城门大开。

    鄂靡将士擂响胜利的战鼓,吹响庆祝的鲁贝,高举旗帜与武器,耀武扬威列队入城。

    鄂阻任进城之后,跨在马背上大袖一挥,对道路两旁恭身而立的益那将士大袖一挥,发话道,尔等走罢,本将允许你们各自回乡,现在、立刻、马上就走,一个不留。一个时辰之后,还留在城内的益那将士,杀!一个不留。

    益那将士深怕鄂靡大将改变主意,鄂阻任话音一落,他们就争先恐后作鸟兽散。益那守城小将回营手忙脚乱略取一点物件就上路,甚至连兵符印信毕杵阻吉也忘记取走。

    鄂靡大军不费一箭一卒,顺利占领禹甸谷姆后,有散布如星的无数牛马,任鄂靡将士牵拉,有堆积如岩的无数甲胄,任鄂靡将士挑选,有层叠如柴的无数剑戟,任鄂靡将士使用。

    看着源源不断运来的各种战利品堆积如山,鄂阻任满意地笑了。

    鄂阻任说,他妈的,打胜仗的感觉就是好,过瘾。

    副将说,本来嘛,男人最成功的事,就是在战争中取胜,然后衣锦回乡,祭祀天地神祗和列祖列宗。

    鄂阻任说,别人的庄稼饱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庄稼饱自己的肚腹。只有征服了别人,别人的庄稼才能成为自己的庄稼。

    副将说,不错,普天之下,就他妈是这么个卵道理。

    一个士兵匆匆跑来,把益那守城将领的毕杵阻吉煞有介事双手递给鄂阻任,请示怎样处置这个宝贝。鄂阻任瞟一眼那玩意儿,并不伸手去接,轻描淡写地说,不必给我,带回去后,给我幺儿当玩具罢。士兵郑重其事地收藏了毕杵阻吉。

    禹甸谷姆之夜是一个狂欢之夜。鄂靡的将士在城内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千百火堆烈焰熊熊,烟子蓬蓬,杀牛宰羊,屠猪割鸡,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人人喝酒如鸽叩,人人吃肉吃得猛,就像饿坏的牛马冲进了草场。不多时,鄂靡数万将士,尽皆大醉如泥,东倒西歪,呕吐狼藉,呼呼大睡。

    狂欢之后,人疲马乏。

    鄂靡将士,睡梦正酣。

    余烬犹红,酒香弥漫。

    当此际矣,黑暗之中,迅猛的洪水,同时从哎哺且舍鲁朵哼哈各个方向,哗哗哗哗地涌进禹甸谷姆。还不消片刻功夫,禹甸谷姆城,就厚积又黑又深的大水,变成一个大海子。

    鄂靡数万将士,插翅难飞,不到半个时辰,就像煮熟的汤粑一样,纷纷漂浮在水面上。

    多年以后,益那布摩说起这次战争,用禹甸谷姆之锅来形容,意思是说,禹甸谷姆城像一口巨大的铁锅,把鄂靡的数万大军,一锅炖了。

    益那人在禹甸谷姆进行水战的同时,也在禹甸洛略进行火战。

    禹甸洛略,此乃益那都城禹甸叟施的天然屏障。鄂靡一旦攻克禹甸洛略,则禹甸叟施危矣。所以,鄂阿那派久经沙场的常胜将军鄂武额统领重兵,攻打禹甸洛略。从某种意义上说,鄂靡与益那之战,关键在于禹甸洛略,成败在此一役。

    因此,益那祖靡局阿邪亲自与益那名将瞿恒那率领兵马,坐镇禹甸洛略。

    一天早晨,局阿邪召集摩叩武将议事时,突然问道,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启布录舍星犯洪启星座,这是何预兆?它主哪一样?

    大帐之下,摩叩氐奢诺出列说道,启布录舍星,主的是强敌鄂靡,洪启星座,主我们益那大本营。理水理源头,杀人先杀头。祖摩此梦,预兆禹甸洛略恐怕要遭受敌人偷袭。英明的祖摩,此事,万不可疏忽大意,要早作决断,早作准备。

    局阿邪说,你的意思是?

    氐奢诺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然后,氐奢诺如此这般,作一番谋划。

    议事完毕。瞿恒那受祖摩之命,将九十洞精兵与八十寨兵马,火速撤出禹甸洛略。

    许多士兵大惑不解,边行军边窃窃私语。一个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禹甸洛略,益那最管火的军事重地,为什么拱手让给鄂靡?一个说,鄂靡人还没有来嘛,没有过招,怎么就判定益那打不赢鄂靡,要提前撤退?一个说,真是怪事。一个说,对呀,禹甸洛略失守,禹甸叟施就危在旦夕了。一个说,撤出禹甸洛略,这个玩笑开大了。一个说,我们家的敬酒歌说了嘛,喜欢喝也要喝,不喜欢也要喝,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一个道理,祖摩有令,你想得通要执行,想不通也要执行,管你想得通想不通,也要执行。一个说,禹甸洛略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我们益那家,历代祖摩都非常重视禹甸洛略的防守,一旦发生战争,那绝对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坚守禹甸洛略,绝对不会让敌人攻占此地。一个说,唉,哪个出的馊主意,祖摩竟然听得进脑袋去。一个说,要是我,打死老子也不会撤出禹甸洛略。

    禹甸洛略的益那驻兵正在人马杂乱撤退的时候,鄂武额统领鄂靡重兵抵达了。

    鄂武额用兵果然不凡,他亲自率领的先锋部队是一支骑兵,经过精挑细选武艺超群的将士全部装备青铜长戟、铁柄铜剑与强弓硬弩,头盔臂甲护腰护膝之类金革穿戴,无一不是顶极之物,无论近战远战,还是攻城掠地,都代表了鄂靡最强大的军事力量。这支骑兵久经沙场,能征善战,威力强大,被誉为鄂靡之剑。不错,鄂靡祖摩鄂阿那多年以来称霸天下,这柄鄂靡之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鄂武额率鄂靡之剑旋风一般冲到禹甸洛略城下,一眼看见益那守军根本就不成阵式,一言以蔽之,他们不是在防守城池,而是在弃城撤离。溃不成军。当鄂武额明白益那守军是怎么回事时,脸上浮出轻蔑的笑容,对副将说,真是策举祖赐给我们的良机啊,瞿恒那这小子,原来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草包一个。

    鄂武额把青铜剑向前一指,号令立即攻城,给益那人一个绝对的措手不及。

    鼓声震天动地。

    喊杀声刀剑撞击声震耳欲聋。

    鄂靡之剑如狼进羊群,毫无悬念地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占了益那军事重地禹甸洛略。整个过程,与其说毫无章法的益那将士略作抵抗,不如说鄂靡军队的进攻加快了益那将士撤离的速度。

    鄂武额看着来不及撤离而被俘虏的益那残兵,嘴角扭出一丝笑意,对副将说,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副将高兴地说,对,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鄂武额向那些益那残兵投去轻蔑的一瞥,低沉地对副将说,这批益那兵,留着耗费粮草,立刻就地斩首。一个不留。

    血流成的河,水獭渡不过。

    鄂武额血洗禹甸洛略之后,照例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士兵们烹牛煮马,纵酒狂欢,不必细说。夜深之后,禹甸洛略城内,鄂靡将士鸠占鹊巢,益那的洞营九十九,寨营八十八,自然成了鄂靡将士宿营之地。

    禹甸洛略之夜,伸手不见五指。

    鄂武额做梦也不会想到,三更之后,瞿恒那率领强将九千九,人人带火油,精兵八万八,个个背干柴,在漆黑的夜晚,凭着对地形的熟悉,不打火把,神不知鬼不觉,悄悄走近洞营和寨营。

    于是,洞前架上了高如山的柴,寨后放下了高如岩的柴。到了鄂靡将士睡梦正酣时,益那将士并非烧蜂巢,人人举火把,个个浇上油,一齐甩火把,干柴齐点燃。

    转眼之间,烈焰腾腾,火光冲天,烟雾与火星齐飞,火舌与山风共舞。洞营九十九寨营八十八,全部变成一片火海。

    比竹林还高的火焰,比竹林还密的火焰,一望无际,把禹甸洛略映照得如同白昼。

    火海之中,鬼哭狼嚎。

    熊熊的火焰,像雾的火焰,使禹甸洛略成了一个巨大的焚尸场,一夜焚尽鄂靡数万将士。

    经过石战、水战和火战三次战争,鄂靡一败涂地。

    后世布摩叙史时说,在空中,鹤同天鹅战,天鹅战败了。在深山,猛虎战雄狮,雄狮战败了。在禹甸,鄂摩战益那,鄂摩战败了。日月重显辉,星云再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