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 曾经与当下

    第十七 曾经与当下 (第3/3页)

中含带着萦绕耳畔的蝉鸣,风吹树叶的哗哗声形如海潮。

    那道仿佛刻印在记忆深处的身影,真的就躺在那张摆在树荫下的竹椅上。

    “呦,这不是赵队吗?好久不见啊!”

    熟悉的声音与腔调。

    竹椅上的男人笑着抬手招呼,这一幕场景让赵瑾瑜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三十年前。

    “纪督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瑾瑜脑海中一片混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的这句话。

    男人单手压制着身边正不断试图跳上竹椅的小姑娘,口吻熟络道:

    “也就前两天吧,回来见了见故人,比如老陆啊,田老师啊……”

    陆队陆海?

    赵瑾瑜脑海中瞬间划过这个名字。

    十年前陆海就选择退役,然后离开了魔都,行踪未知。

    纪督察唏嘘道:“这趟回来的还是晚了,没见到田老师最后一面,不过田老师也算是寿终就寝了,倒是老陆居然开了家娃娃店,这事儿我是真没想到!”

    赵瑾瑜鼓足勇气道:“陆队……他女儿以前最喜欢娃娃了。”

    纪督察沉默了瞬间,叹气道:“是啊,我知道,老陆看上去是放下了,可心底还是没放下,人类真是一种矛盾而复杂的生物啊。”

    听到他的感慨声,赵瑾瑜的心中莫名一紧。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她本能地开始紧张。

    “这并不矛盾,陆队心中是放下了,但不代表陆队忘记了他女儿还有他的妻子,他只是带着她们的心愿更好的活下去。他不再纠结于过往,而是开始展望未来的日子。”

    赵瑾瑜认真地说道。

    纪长安怔住,险些被某个试图和他抢占竹椅的小姑娘翻了盘。

    赵瑾瑜继续鼓足勇气道:“纪督察还记得瀛洲之行吗?”

    在纪长安点头后,她接着道:

    “当年作为战败一方被瀛洲官方收押监禁的宫本健次郎,在二十年前被提前释放了,释放后他并没有重返家族,而是携手妻子踏上了旅行,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救了很多人。

    曾经试图推翻瀛洲统治的叛徒,又成为了瀛洲人民群众眼中的英雄。”

    “而这同样不矛盾,健次郎先生曾经为了他眼中的瀛洲未来而参与叛乱,现在的他亦是为了瀛洲的未来而努力拼搏着!”

    纪长安的意识微微有些恍惚。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

    午后的阳光穿过婆娑枝叶照进他的眼瞳。

    那个曾与他一同用餐,叫做宫本优子的平凡女人惊喜地望着他,拜托他给宫本健次郎捎上一句话。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吗?

    可在重新登上神座的他的眼中,这些时光又好像只是弹指一瞬。

    这种错杂感让他的心脏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对那个叫做宫本健次郎的男人记忆犹新。

    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外人谈吐心事,也是他第一次仔细思考法外者与普通人之间有何不同,并给出自己的答案。

    而若将其中的个别词汇置换一下,或许也可视为……

    诸神与万灵。

    神灵是否能随意剥夺掠取凡灵之命,并将之视为天经地义?

    这个答案,原来自己已经给出了。

    “赵队是想说明人类并不矛盾吗?”

    躺在竹椅上的纪长安眨了眨眼问道。

    赵瑾瑜忽然有些窘迫。

    反应过来,回过神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了这番话。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说这些话,又是为了要证明什么。

    纪长安眯眼笑道:“赵队的意思我明白了!”

    赵瑾瑜的心忽然定了下来。

    夏夜的风吹在脸上柔和而舒服,抚平了她内心一直暗藏的不安。

    或许是因为相较于东部星空的剑宗,纪督察对于东境的威慑更深远,这让她心中一直藏着担忧与畏惧。

    而此刻定下神,她又仿佛回到了当年。

    她轻轻走到纪长安不远处,没有问他这些年去了哪,只是与他说起了当下的东境有了哪些变化。

    当年和他一同进入瀛洲秘境的井上莉香还有青木赤一早早结婚了,证婚人是斋藤幽兰女士曾经的好友绯村十郎。

    当年曾和他有过交集的夏目君长大成家了,生了一个很可爱的男孩,除了那只白猫依旧守护在他们身边外,还多了一个叫做安贝斯的境外列王。

    这些年中这幢小区被东境列入了重点保护对象,属于他的那幢居民楼一直都有人定时清扫打理,曾有人看到过一对母子走入了这幢居民楼,最后失去了踪迹。

    曾经和他打过交际的刘市长早就退休了,如今闲赋在家逗弄孙女。

    唯一可惜的是,那些曾和他一同住在这幢居民楼里的人,都不见了踪影,东境这边查不到他们的线索……

    ……

    ……

    绝大多数都是赵瑾瑜在说,原本不喜多言的她就好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将曾和纪长安有过交集的人的生活一一道来。

    纪长安将停止反抗的小姑娘抱在怀里,下巴轻磕在小姑娘的头顶,静静聆听,目光有些失神。

    只有在听到那些故人的深刻变化,他才能清晰感受到光阴的真实流转。

    说到最后,赵瑾瑜才感到了口干舌燥,慢慢停下了述说。

    场间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风吹树叶的哗哗声。

    纪长安慢悠悠地站起身,抬头看了眼天色,拍头道:

    “这么晚了?该回去睡觉了,赵队明天还要上班吧?”

    赵瑾瑜清楚纪督察这是在送客了,她轻轻点头。

    “那赵队也赶紧回去休息吧,很感谢赵队刚才和我说的这些,我又想明白了一些事。”

    赵瑾瑜怔然点头,自己刚才的话有帮到纪督察吗?

    “就不送赵队了,想来魔都现在应该也没几个人能打过赵队。”纪长安眯眼笑道。

    赵瑾瑜有些不好意思,挥手与纪督察告别,转身向着来时的路缓缓走去。

    途中她突然回过头,目睹纪督察拉着身旁那个小姑娘的手,向着居民楼走去。

    看着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她的心脏莫名颤动了一下,脱口而出道:

    “纪督察,您明天要走了吗?”

    男人闻声停下脚步。

    他抬头看向今夜格外明亮的群星,而后转头笑道:

    “可能还要过几天,对了,麻烦赵队给我保密。”

    “赵队记得多保重身体,晚安!”

    男人洒脱地挥手告别。

    赵瑾瑜呆呆地目睹那道身影走入老旧的楼道。

    她突然隐约有种错觉。

    也许从三十年前起,也许从进入他们的视野起,又或许是从离开这座老旧小区开始,那个记忆中腼腆的少年就开始挥手告别过去,迎接注定到来的命运。

    他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故事,都以这幢居民楼为分界线,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