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日本间谍案
第九章 日本间谍案 (第2/3页)
仔细打量了秦自成一番,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笑了起来,“我都没认出来,自成啊,我们这一别有十几年没见过了吧?什么时候入京的?也不来看看我这个大哥,早把我忘了吧?”
秦自成白皙的脸颊立刻涨得通红,诚惶诚恐地说:“自成不敢!原本抵京之时就想来给大总统、各位太太和大爷请安的,只是抱存说大总统与大爷公务繁忙,少有空闲……”
袁克定瞪了装作和谭啸闲聊的袁克文一眼,对秦自成说:“你别听这小子胡诌,是他不待见我这个大哥!我有什么可忙的?”
“不,不是的!”秦自成急得直摇头,生怕袁克定因为自己的话误会了袁克文,认真地辩解道,“抱存说的没错,大爷跟在大总统的身边,所思所想都是军国大事,关系重大!抱存虽然心直口快,但对大爷可一直钦佩无比的。”
谭啸随口与袁克文聊着挂在墙上的几幅字画,凝神把秦自成与袁克定的对话一字不漏地收进了耳朵,越发觉得秦自成不简单。
他这一席话看似鲁莽,然则妙就妙在他“竭力隐藏”都藏不住的紧张神态和“倔犟反对”的认真表情。
将责任推在袁克文的身上,袁克定了解自己弟弟的脾气秉性,自然无法责怪秦自成的“不敬”;为袁克文辩解不惜反驳袁克定,如此一来也不会让袁克文觉得自己被出卖……
“得了!什么大爷!”袁克定假意生气地瞪视着秦自成道,“还像以前一样叫大哥!入京以后有什么打算?是求学还是做事?”
“做事了,”秦自成苦着脸道,“说起来我还要埋怨大哥呢!”秦自成很听话,十分自然地将大爷变成了大哥,神态也亲近了许多,“都怪您太能干了,父亲常用您教育我,这次他是铁了心不许我再待在家里了。”
袁克定哈哈大笑,显然很开心,又鼓励了秦自成几句,整个过程都十分亲和。
见谭啸还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袁克定对他颇有好感,便含笑询问道:“不知道亮声留学于东洋还是西洋?学何科目啊?”袁克定笑得很是亲切,语气也显得亲近异常。
自从听到谭家的变故后,谭啸看起来就有些失魂落魄,袁克定突然转变话题在袁克文与秦自成看来是想借此转移谭啸的注意力,避免他沉湎于哀痛之中。袁克文连忙配合道:“是啊,我都忘记了,亮声你不知道,我大哥早年也曾出洋留学,对英吉利国和德意志帝国的语言都很精通呢。”
谭啸毫无生气的眼睛眨了眨,怔怔地望向袁克文,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似的,大脑却如陀螺一般飞快转动。他对袁克定不敢掉以轻心,唯恐哪一句不小心答错便会被他发现破绽。
“早听说袁大哥国学深厚,没想到于洋学也十分精通,小弟佩服之至。”他自然是根本没有留过洋的,洋人倒是见过几个,本想装傻充愣地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可看到袁克定的眼睛炯炯生辉地注视着自己,一副等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谭啸只能硬着头皮搬出当年从真谭啸那里得到的信息,“当年读圣人书,曾见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弟心中向往,这些年求学是假,游历是真,东洋游荡两年,又在法兰西国逗留了一段时日,一无所成,着实让小弟汗颜。”
听到谭啸留学日本,袁克定的眼睛一亮:“哦?亮声曾留学东洋?就读于哪所学堂?所学何种科目?那日本虽与我华夏毗邻,相距不远,然明治维新之后吸纳西学,国力日盛,可惜为兄一直没有机会亲眼去见识见识,亮声必定所获甚多吧?”
谭啸心跳如鼓,袁克定问得细致入微,而他除了从真谭啸那里听说了些东洋的皮毛,根本一无所知,袁克定再这么问下去,非露馅不可。
难道哪里不经意被他瞧出了破绽?谭啸暗自琢磨,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不过听起来袁克定也没有去过日本,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小弟就读于帝国大学研习医学,只是小弟实在太过愚钝,语言方面始终不得要领,所以学得十分有限,白白浪费了两年时光。”
他心里暗暗祈求袁克定不要再问下去了,他若是询问那日本国的风土人情,或者让自己说两句日本话,那可就要当场被拆穿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谭啸的祷告,袁克定呵呵笑道:“亮声莫要妄自菲薄,能入帝国大学者岂会是不学无术之徒?”倒是没再继续追问。
谭啸勉强地扯出一丝笑意,心中生出作茧自缚的悔意,谁曾想竭尽心机地混入大总统府,居然是自投罗网。
“小弟乍闻家中噩耗,悲恸难抑,扫了诸位兄长的雅兴,罪莫大焉。”谭啸告罪道。
他告辞的话没说出口,但众人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袁克定板起脸,责怪道:“亮声此言差矣!既是兄弟,何来罪过?亮声胸怀锦绣,年轻有为,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袁克文听到大哥的话便有些反感,情知是袁克定见谭啸一表人才又有学识,便生出了拉拢之心,可人家现在哪里能有心情考虑这些呢?如此心急也太薄情了吧?他恐怕谭啸产生误会,连忙截断袁克定的话道:“凭亮声才学,一飞冲天自是指日可待!”扭头望向秦自成,使了个眼色,“已过正午,不如我们边吃边聊?大哥,您那边不是还有客人吗?耽搁了这么久,怕是早等急了吧?”
秦自成迟疑了一下,干笑着附和道:“正事要紧,亮声有抱存与自成照看,莫误了大哥您的大事才好。”
谭啸看上去精神委顿,魂不守舍,实际上却紧紧关注着诸人,将秦自成脸上一闪即逝的不情愿看得清清楚楚,对此人又看低了三分。
被袁克文一提醒,袁克定才记起来似的一拍额头:“哎呀!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方才听下人禀报,我本是来邀二弟的,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也不要再择地儿了,咱们一起去听涛阁吧!”也不等袁克文反对,拉住谭啸的手腕笑道:“亮声,也是巧了,今儿为兄宴请的这二位贵宾是日本的朋友,其中正有一位你的校友呢!也算有缘了,不过他大你许多,在日本政界地位极高。”
谭啸还在暗赞袁克文体贴呢,一听这话魂飞魄散!心中升起的唯一的念头便是逃跑,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飞快地打量了一眼门外,极力回忆来时的路线。然而一瞥见门外那两个站得笔直的持枪哨位,他立刻打消了逃跑的想法,从总统府大门到这里一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用插翅难飞形容也不过分,何况这一跑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别看袁克定身材单薄,力气却着实不小,谭啸又不能运力相抗,被他拽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外行去。
“这怕不妥吧?”谭啸只有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袁克文的身上,“亮声此刻心神不宁,袁大哥的朋友又是贵客,万一酒后失礼,岂不让人笑话?”
袁克文也有些不悦,冷声道:“大哥,你明知道我对那些洋人全无好感,何必弄得大家都不自在?到时还要遭你抱怨!”
袁克定眉头一皱,谭啸注意到他握着文明棍的那只手用力地紧了紧,显然对克文的话很是恼火,然而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出不满的情绪,这让谭啸又一次体验到了袁克定城府之深。
“二弟,我知你性情率直,言行不拘,若在他时我也不会勉强于你。”袁克定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袁克文沉声道,“今时不同往日,外有列强对我华夏虎视眈眈,内有兵祸不断,父亲大人头发都愁白了,你我身为人子,为父分担乃是天经地义的本分。”
袁克文平日里听多了类似的说教,冷笑一声,“父亲有大哥你分忧便足矣,我只会坏事。”
袁克定叹息一声,脸上写满了痛惜:“罢了!我也不瞒你,你可知我此次为何宴请日本的权贵?前些日子日本提出了一个条约,要求苛刻过分,我一来是为了探听对方的虚实,二来也希望能够请他们从中斡旋。这二人都是手握重权之人,若是能说动他们,不但为父亲大人分忧,亦是造福我华夏!”
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正义凛然,袁克文不禁动容,正色道:“大哥说的可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二十一条’?”
袁克定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谭啸心头一动,黄湛对他说过,革命党内有人猜测,所谓“二十一条”是袁世凯以之换取日本支持他登基的条件,可是看袁克定的言辞神色,似乎并非如此,根据假威廉斯的打探观察,袁氏与日本人的关系十分紧张,却不知道有几分可信!
想到这里,谭啸便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暗忖或许可以借以探听些此中真相。
袁克文对政治向来反感,又深知事关重大,心下便有些犹豫不决,秦自成小声劝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此事关系国计民生,你我岂能袖手旁观?至少我们也能帮大哥出出主意!”
“自成说得不错!”袁克定赞许地朝秦自成笑了笑,一指谭啸,“亮声恰好懂得日本语,等下亮声就装作听不懂,或许能够从他们的言谈中探听些机密!”
“老天爷保佑!”谭啸心中大喜,想起老骗子给他胡诌的命理之说,也不知道是他蒙的还是真有些门道,这半年来自己迭遇险境,最终却都是有惊无险,莫非真的是鸿运当头?
谭啸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袁氏兄弟与秦自成,思忖这三人都不懂得日本话,不管自己怎么说都是死无对证。
袁克定平生最欣赏的人物是三国时的曹操,其他方面暂且不提,那多疑的性格却是学了个十足。胡家小院谭啸为他解围一事虽然令他对谭啸生出几分好感,却也只让他觉得此人天真率性,或可一交;直到今日再度相逢,没想到谭啸竟是故人之弟,又是难得的人才,便有心招徕他为己所用,而秦自成的父亲位居要职,拉拢在身边也可收益良多。
这场宴会正是试探谭啸是否可信的良机,其实这一场会晤并没有袁克定所讲的那般紧要,今日他宴请的这两人在日本政坛的地位不高,断无决策之力,袁克定只是遵照袁世凯的命令,打听一下日本方面对袁氏的态度罢了。
既非机密,也就不需担心走漏什么,另一方面他袁克定礼贤下士,对谭、秦二人如此信任,亦彰显了气度赢得二人感激。
这神来的一笔让袁克定大为得意。
厅内四人各怀心思,秦自成以大义劝解袁克文应为大总统、大公子分忧,而谭啸也假意推托了一番,说事关重大,心下甚是惶恐等等。
四人去向听涛阁的路上,袁克定郑重地再次叮嘱谭啸不要露了马脚,无论听到什么都要装出不懂的样子,谭啸忙不迭地答应,他压根儿就听不懂,哪里还需要装呢?
两个日本人一个名叫西原井三,并没有担任官职,但其实此人乃黑龙会内田良平的心腹;另一个名叫有贺长雄,挂着袁世凯东洋事务顾问一职,在日本军政界颇有些关系,其实就是袁与日本之间的传话筒。
虽然宴请的是日本贵宾,吃的却是西餐,谭啸还是第一次和日本人打交道,不过吃西餐的礼仪章法他在去上海前倒是下苦功学习过的,不由得再次暗呼侥幸。
袁克定先是道歉,让两位贵客久等了,又将克文三人介绍了一番,自然掠过了谭啸曾留学东洋。有贺长雄在中国生活多年,汉语说得十分地道,而西原井三却是不懂中文,全由有贺长雄充当翻译。
袁克定在与洋人打交道方面显然是个中老手,并没有急着切入正题,与有贺长雄天南海北地扯起了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恰到好处地恭维了一番有贺的汉学功力,将气氛营造得十分融洽。
最后还是有贺长雄忍不住率先把话题引到了那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一直小心不去触碰的中心:“袁君,作为您真诚的朋友,我有责任提醒您,最近国内许多人都对贵国政府十分不满,关于前段时间我国公使递交的合作条约,大总统阁下似乎并没有给予充分的重视!要知道我们大日本帝国一直以来都是大总统阁下坚定的支持者,而您的父亲似乎并不在意与我国的友谊!”
西原井三仿佛知道有贺长雄说的是什么,话音刚落,他便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将手中盛着红酒的水晶杯重重地蹾在桌上,震得杯中的酒液飞星一般溅落在雪白的桌布上,殷红如血,令人心惊。
谭啸暗暗惊叹日本人变脸速度之快,前一刻还是一副谦和友好、彬彬有礼的笑容,转瞬就变成了居高临下的傲慢和强硬露骨的威胁。
“克定与有贺将军、西原君都是老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当然也就能够相互理解。”袁克定面对来自对面的冰冷的威压,从容地笑了笑,这份定力让谭啸也不由感到几许佩服,他却不知道袁克定与洋人打交道,几乎每次都要经历这种场面。几次之后袁克文也就明白其中奥妙,谈判就如同打仗,若是被对方吓住,自乱了阵脚,便是溃败的下场,所以无论心里有多么惊惶,表面上是万万不能露怯的。
袁克定等有贺长雄给西原井三翻译之后才继续说道:“对于贵国提出的条约,大总统极为重视,数次征求外交部的意见……”
“唉!”袁克定叹了口气,“不想条约内容泄露,举国哗然,社会各界反响甚大,政府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毕竟现今已是民国,大总统亦不敢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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