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道砸庙门
第十四章 老道砸庙门 (第2/3页)
的香客缓缓移入大殿,不时回头瞧一眼谭啸,不晓得他这是中了什么邪。
谭啸噙着冷笑瞪着那尊不知道矗立了多少年,受过多少人顶礼膜拜的佛像,良久之后,一个字轻轻地从牙缝里蹦了出来:“呸!”
等红豆拜过佛,谭啸已经为那个子虚乌有的“石父”立好了往生牌位。
两人沿着小路转入桃林,不过一墙之隔便如两个世界,前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这桃林内却空无一人。
红豆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了几步,一脸正色地回头望向谭啸:“你苦心谋划,究竟有何图谋?”
谭啸打了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你既知晓了我的身份,又怎会不知我要做什么?”
“这正是我要问的!”红豆的目光随着谭啸而移动,紧紧地盯住了他的眼睛,“你究竟是什么人?”
谭啸左顾右盼地装作在欣赏周围的景象,其实这院子里除了黄土枯草便是秃枝干条,哪有什么值得观赏的东西?他只不过避免与红豆的视线发生接触。
听红豆问得严肃,谭啸反倒有些糊涂了。“我师傅……”他猛地一惊,失口叫道,“难道你居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红豆神色暗淡下来,微微点了点头:“我只知道,德叔十五年前将我送到了卫家庄后便在普化寺出家了。从我十岁开始,每年他会去卫家庄看我两次,教我诈术手段,但是对他自己和我的身份却是只字不提的。”
谭啸不由苦笑,卫红豆比自己也强不了多少,十五年前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少年,记忆已有些朦胧。
在他的记忆里,幼年时师傅的衣着面貌总是十分整洁,当时师傅将他寄养在一户农家,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直到他十岁,师傅有一天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接走,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才算真正跟在师傅身边生活和学艺。而师傅也正是自那天起开始不修边幅,整日里戴着一顶破烂肮脏的瓜皮帽,乱蓬蓬的胡须将脸遮住了大半。
如今想来的确古怪,怪不得师傅经常外出,而且每年的春分和立秋都要出外,最短也要一个多月才会返回。
越想谭啸就越觉得,那个自己生命里最熟悉的人越来越陌生,无数的谜团像黑雾似的将他罩在其中,让他无法看清楚。
“解铃还须系铃人!”谭啸使劲地拍了拍胀痛欲裂的脑袋,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劝解红豆似的喃喃道,“反正今晚就能见到他了,当面问个清楚吧!”
谭啸不知道师傅与卫家是如何安排这一次的会面的,想来自己将卫家被暗中监视的消息告诉了卫远山后,以他的老辣精道肯定会做出最稳妥周密的布置,何况还有那个奸诈似鬼的老骗子呢!
他在大殿外的院子里徜徉徘徊,看着无数信徒香客进进出出,似乎颇为无聊,其实却想象着老骗子打扮成得道高僧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有钉子,去偏殿。”一声似曾相识的耳语钻进了他的耳朵,谭啸身体微微一僵,循声看去,就见一位四十多岁的消瘦汉子与自己错身而过。似乎曾在哪里见过此人,一时间却又记不得了,那汉子仿佛不经意间扫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察的笑意,谭啸的身体一震,是卫远山!
谭啸不禁暗暗苦笑,当初在火车上女扮男装的卫红豆就骗过了所有人,而眼前的这位,更是从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儿变身为精明干练的壮年汉子,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是不敢相信。卫家易容变装之术果然奇妙,令人叹为观止。
“走吧!”正胡思乱想间,另一侧的红豆轻声耳语道。谭啸连忙虚扶起红豆。这时从大殿外快步走进来一位至多十五岁的小和尚,来到两人身前先合什问讯宣了一声佛号:“敝寺住持今夜将返,法事亦定于夜半开始,两位檀越可稍事休息,这边请。”
谭啸听说还要等上许久,不免有些焦急。陡地惊觉自己的心神烦乱无法冷静,竟失去了向来引以为傲的耐性,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脑海里丛生的杂念驱散,朝小和尚点了点头,和声道:“麻烦小师父了!”
小和尚将二人引入一间僻静的禅房,简单吃了些斋饭。两人各揣心事,默默无语地相对而坐。
房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淡,谭啸靠坐在硬邦邦的简陋椅子上,脑海里一会儿是老骗子须发凌乱不堪的模样,只是他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好像五官在不断变化似的,一会儿婵娟那清丽无匹的容貌又突兀不可抵挡地闯进他的心头。
正是“方寸人心,一朝成障何难越”,难道婵娟与老骗子竟成了自己心中的“魔障”不成?
翻来覆去也无法令自己平心静气,谭啸看了眼闭着眼睛仿佛熟睡的卫红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总有些暧昧,索性推门而出看日落去了。
歪打正着,眺望西天如火晚霞,谭啸恍惚入神,居然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无欲无求、心无杂念的境界。道家说“人心方寸,天心万丈”,然而正是这方寸的人心却比天地更难捉摸。
日落西山,给人一种凄凉之感。谭啸背着手在寺内漫步而行,这时寺内香客已然寥寥可数,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衣着不同、形容各异的陌生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来历和此来所求的目的,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
最后一个离寺的香客跨出山门,喧闹了一日的普化寺总算归于安静,淹没了大半的斜阳射出的余光将初霞山分成了明暗相对的两半,一边金光耀眼,另一边却已是幽暗静谧。谭啸矗立在山门之外只觉得心旷神怡,正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心神猛震,浑身汗毛刷地倒立而起!
偌大的初霞山顶,这时却出现了一条极为奇特的身影飘向普化寺,这怪人竟似生有双头!一个脑袋端然不动,另一个则不停地摇晃,手中提着根奇形怪状的旗子似的东西在风中蛇一样扭曲摆动……
难道是魑魅魍魉作怪不成?饶是谭啸胆大包天,在这阴阳交替之际,乍见到如此诡秘的景象亦无法保持平静,心底升起一股寒气,头皮发麻。而好奇心却如淋了油的火苗般越烧越旺,换个胆小的只怕早就转身逃走了,他却钉在原地非要瞧一瞧这双头怪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等那怪物渐渐走近,谭啸不由翻了个白眼,喉咙间滚动了一下,吐出了憋在胸腔里许久的那口闷气,只觉得好笑又好气。哪里是什么怪物,不过是个格外魁梧的老道罢了,那个不停摇晃的脑袋是一只蹲坐在他肩上的小猴儿,而他手中的招魂幡的确是一条长幡。谭啸眯着眼睛,费劲地看清楚幡上龙飞凤舞一样的大字后忍不住扬了扬眉头。
“机藏休咎荣枯事,理断穷通寿夭根;任你紫袍金带客,也须下马问前程。”谭啸将这二十八个字默读一遍,这两句他并非初见,前面还有两句,“不必长安访邵子,何须西蜀讯君平?缘深今日来相会,道吉吉凶不顺情。”
这四句的典故说的是一位后汉奇人:苗训苗光义。传说苗光义的老师乃是希夷先生陈抟老祖,苗光义在老师那里学得通天奇术后在家乡搭了一个卦棚,坐诊治病、相面算卦。一日,尚未发迹的宋太祖赵匡胤路过此地,见卦棚前围了许多人,便翻身下马上前一探究竟。那苗光义一见赵匡胤便瞧出他有帝王之相,二人相谈投机。赵匡胤对苗光义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后引为智囊,待到陈桥驿兵变,赵匡胤称帝,苗光义被封为护国大军师兼司天台正。“任你紫袍金带客,也须下马问前程”,说的便是这一段儿。
奉天大鼓《十三道辙》的唱词第一句就说:“正月里来正月正,刘伯温自造修北京,打板的先生他叫苗光义,未卜先知李淳风,诸葛亮草船把东风借,斩将封神姜太公!”
谭啸看着这位穿着邋遢、满面虬须的老道士禁不住嘿嘿一笑,原来是个算命的,心说这老道有些意思,你一个道士来和尚庙作甚?
道士一身道袍又脏又破,满脸虬须,十分邋遢,面貌却古奇峻伟,一双豹眼开合之间精光闪烁,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势。
老道步伐极大,看似舒缓闲适,行进的速度却是极快,行云流水一般来到谭啸面前。他身材异常高大,竟比谭啸还要高出半头,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笑眯眯的谭啸,也不说话。
谭啸行走江湖见过太多自称半仙、通神的金字门老合,对金字门的门道手段也是一清二楚,他自己都称得上个中里手,几句话就把袁克定哄得神魂颠倒,岂会相信这世上真有人“能知埋名宰相,善识未遇英雄,掐指一算,便知前后百年”?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老道,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蹲坐在他肩膀上的那小猴儿身上。这猴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生得模样很是怪异:通体黑色,只有四肢与额头正中、双耳外尖雪白,个头不过尺许,却生了一条足有三尺长的尾巴,灵蛇一般盘在老道的脖子上。
这小猴儿坐在老道的肩上,远远看去便仿似老道多生一首,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四周景物。见谭啸有趣地看着它,打招呼似的龇牙发出两声“吱吱”的叫声。
那老道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了谭啸半晌,后者却浑若不觉地对着那只小猴儿挤眉弄眼,惹得它抓耳挠腮,想跳过去与谭啸戏耍却又好像很惧怕老道,尾巴不停地紧紧松松偏又不敢离开老道的肩膀。
“小子!”老道突地开口把谭啸吓了一跳,声如洪钟,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是不是德宗回来了?”
谭啸一惊,这老道来找师傅干什么?
他吃不透这老道的来意,揉了揉鼻子,拢着双手默不做声地站开一旁,让出了寺门。那老道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谭啸的举动:“我说,你这是啥子意思?”
“您若是想知道德宗大师在否,自己进去瞧上一瞧不就得了吗?”老道说话很不客气,谭啸也懒得给他好脸色,懒洋洋地看都不看他一眼。
老道立时瞪起了眼睛,铜铃也似盯着谭啸,粗声粗气地恼声道:“那老东西比泥鳅还要奸猾,若是道爷我能逮到他还要问你?”
谭啸眼中寒光一闪,便要发作,忽地心头一动,这老道为什么要找师傅?虽然看似言辞无礼,但是从他的表情中却没有发现倨傲骄狂之色,倒有些像率直不懂事的孩童。
“不知道这位仙长寻德宗大师有何要事啊?”谭啸看老道有些疯癫,有心套他的话,言辞便显得十分客气。
老道翻了个白眼:“道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子?你是德宗什么人?”
谭啸差点没忍住一拳砸在面前那只大鼻头上,也不知道这老道是真傻还是装出来的,强忍怒气转身走进寺门旁简陋的茶棚里,一屁股坐下,他倒要看看这老道接下来会怎么做。
最主要的是他搞不清楚这老道与师傅是敌是友,所为何来?他第一句里问的,是德宗是不是回来了而不是德宗在不在,这表明他知道师傅不在,那么他是之前来过还是与师傅有约呢?
“你还没说德宗回没回来呢?”老道仿佛压根儿不理解谭啸所表现出来的不友好的态度,奇怪地叫嚷道。
等了好一会儿,谭啸非但不说话,甚至闭上了眼睛。老道急了,刷地一声,手中的幡子激射而去,几乎就在同时,一道黑色闪电同时射去,竟是那只一直蹲坐在老道肩头的怪猴。这小猴儿后发先至抓住了挂幡子的木棍,将幡子立了起来。
老道大步流星来到谭啸身旁坐下,声量依旧大得像是在吼叫:“你这小子不地道哇!知道不知道,回来没回来,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谭啸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睨视了老道一眼:“小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德宗大师的什么人?”
这正是前一刻他吃的钉子,原封不变地全部奉还。
那老道怔了片刻,紧皱眉头苦苦思索,看样子似乎很是矛盾,过了好半天才为难地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小子,我和德宗真有些关系,只是不能告诉别人……”他却是根本没听出来谭啸是气恼他方才的蛮横无礼而故意反击,认真地回答了谭啸的讽刺。
谭啸无话可说,和这种人制气完全是自找苦吃嘛!
他不愿意和这个疯疯癫癫的老道继续纠缠,一指寺门:“这普化寺就这么大,你自己进去找一找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道爷要是能进去还要问你作甚?”老道大怒,蒲扇一般的巨掌拍在手工粗糙的茶桌上,“砰”的一声,历经风吹雨打的桌子登时四散五裂。
老道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地上的残骸:“这……这……”
谭啸对老道的这一掌暗暗吃惊,别看茶桌已经破烂不堪,像是随时都可能塌掉,可这桌子用的是上好的松木,松木生长于高寒之地,长速缓慢,因此材质特别坚密,而且这桌子的桌面、撑腿都特别加厚加粗,结实异常,居然被这老道士随手一巴掌给拍碎了,这一掌要是拍在自己的身上,恐怕打不死也得重伤!此人力量着实骇人听闻。
一旁的怪猴见老道发怒,逃难似的举着高高的幡子摇摇摆摆躲出去老远。
谭啸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动辄发狂的怪人,全身绷紧,暗中做好了随时逃窜的准备。他可没把握能硬抗这老道的一击,阴沉着脸看着老道,冷冷一笑:“今儿算长见识了,仙长好功夫!只可惜苦了这茶棚的老板遭受无妄之灾啊……”
“道爷我又不是故意所为!”老道古铜色脸庞涨得紫红,梗着脖子瞪眼道,可怎么看都有些心虚,“大不了给他补好就是!”
谭啸用脚尖扒拉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碎木,桌子碎成这样,想要恢复原状完全是痴人说梦,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静静地看着老道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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