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〇九十五章 狂徒

    第一千〇九十五章 狂徒 (第3/3页)

鬼类发出哀嚎,他们拼死攻击井口的封禁,单只鬼的力量根本无济于事,奋力的攻击只会让自己灰飞烟灭,可浩浩荡荡的鬼潮,却让这如世界本身一样牢固的井口封印略微黯淡下去。

    景天盯着井口,忽然浮现一个想法:有一个破绽。

    世事无绝对,天意如此,因而这个可怕的封印也出现了漏洞。梦里的他也觉察到了,封禁被削弱后,出现了比一刹那更短暂,比一次心动更短暂的,几乎不可能被捕捉到的机会。

    但他捕捉到了,陡然纵身化作一道灿烂的银色剑光,如游鱼一般穿梭天地间,比针尖还细小的剑光自缝隙里钻入,带着景天的魂魄,投入幽深的轮回井中。

    井内同样布满了紫色的符箓,它们如尘埃一样,粘附到景天的身上,让他感觉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

    自那井边传来的万鬼的哭号、尖笑都远去了。

    只余那一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飞蓬,千万不要失败!你是六界最后的机会!一定要……”

    急速的下坠感让景天一个哆嗦,惊醒了。

    他呆呆地坐起身,永安当的夜晚平凡又清凉,同过去的几千个夜晚并无两样。

    景天挠挠头,方才的怪梦叫他睡意全无,梦中的情形稍有些模糊了,可并不似真正的梦那样消失遗忘,他对鬼界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这叫他惴惴不安。永安当的小伙计并没有什么野心,赚点钱娶个媳妇,最好能把永安当盘下来,自己当掌柜的,然后日子就这么悠闲地过下去是最好了。

    这年头江湖上厉害的人太多了,上至八十老太,下至七岁小孩,都有可能是剑术高手,路边的野狗说不定就是修行有成的妖怪。景天自觉把《十六玉楼洞真诀》练得不错,在剑术上也小有成就,在附近几条街巷也算颇有名望的少侠,可一个小小的渝州城里,比他厉害的人就不知凡几,更遑论天下英豪如过江之鲫。他一个干当铺鉴定生意的小伙计算得什么?

    不上不下,不好不坏,无惊无险,无灾无病,这是小伙计景天的人生追求。

    至于什么江湖神话,千秋万代,震古烁今,一世豪侠之类的,也就是想想,可万万莫让自己碰上。

    小伙计景天蹲在床上抓耳挠腮,他现在切实得怀疑自己是一个转生之人。

    自琴仙柳梦璃封绝鬼界,这世上已经三百余年没有转生之人了。遥想四百多年前,神剑门主扬言要斩断轮回,打破众生宿命,这也是所有传承神剑法门的修行者认可的宗旨,而这样气魄滔天的壮举,竟真个成功,这才是真正逆天而行,不愧为天道下第一狂徒的美名。

    三百年来,人界新生的生灵,包括人族、兽族与妖族,其魂魄皆是九泉之力滋养出来的,轮回簿上清清白白,没有前生,也不会有来世,死后魂飞魄散,一切都重归天地。

    如今无人再谈宿命轮回,只因命数皆由自己的双手决定,生死由掌中的剑器守护。神仙说了不算,阎王说了不算,皇帝说了更不算!

    景天一想到自己背负着所谓六界最后的希望,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可命数对他这般轮回之人,真如铁律一般,绝非轻易就能摆脱。退缩逃避更是无用。

    正当小伙计景天疑神疑鬼之时,厢房的窗户却忽得开启,屋外飞进来一位红衣少女,落地无声,显然是习得上乘的轻功武艺。这姑娘进了屋子后左右环顾,里头漆黑一片,忽然看到床头蹲了个人影,一对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就这么默默看着她。

    “啊呀!鬼!”那女贼大叫一声,手里飞快地朝景天掷出一把毒蒺藜。

    景天见状抽起被子一抖,内气灌注下,这一条薄衾也似铁丝布一般坚韧,当空一卷便把所有暗器都接了下来。

    “喂,小贼!你是谁!”景天把床边的铁剑抄在手中,一闪身便站在了那姑娘面前,他是个好脾气的,突遇袭击也不恼怒,话也带着三分笑意。

    “谁是小贼了!你看清楚,本小姐像贼吗?”这姑娘施了一个火灵咒术,指尖浮现豆大的灯火,照得屋内亮堂堂。景天上下打量,见她衣着靓丽,也不曾遮挡容貌,倒真不像寻常的梁上君子,更兼她明眸善睐,面目秀巧,倒是个极标志的女郎,让人见之欢喜。

    “你不是贼,哪有贼见了主人家就下狠手的,你根本是强盗啊!”景天有意调侃,还故意做出害怕的模样。

    那姑娘气得挥拳打在他手臂上,并未用力,景天却装模作样地喊痛。

    “别闹了,听好了,我姓唐,是唐家堡的人,这破当铺是我唐家的产业,包括你住的地方,也是我的,我回自己家,能算贼吗?”

    景天一缩脖子,“空口无凭,你怎么证明自己是唐家的人?”

    唐姑娘笑意盈盈,“空口无凭?那让你见识见识我唐家的暗器可好?”

    “不了不了,我刚才就见识过了,那什么,唐大小姐深夜来访,是有什么事吗?你要偷……呃不,找什么东西?我帮忙啊,不是我吹啊,永安当里每件东西我都熟的很,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哼,算你识相。”唐姑娘与这小伙计逗趣,心里也颇欢喜,当下言明来意。

    原来她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紫砂壶的盖子,此物乃是她阿爷的心头好,唐姑娘便想悄悄来永安当寻一只配对的茶壶盖子,如此一来就不会让老爷子伤心。

    景天却说紫砂壶器型多变,想找相同的盖子是不可能,为今之计只有靠他一身古玩行当的专业本领,把碎裂的盖子粘合起来。

    二人言谈时频频斗嘴,这唐小姐是个急性子,景天又从来好声好气,话头一个接一个,自家心里所想就不为对方所知了。

    说话间,忽然天地震荡,整个人界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中摇晃。渝州城连绵的屋宅楼阁发出可怖的巨响,千家万户惊叫不绝。

    屋内二人更是感觉到遥远的所在传来可怖的气息。心里慌乱无措,脚下立足不稳,景天不由自主朝唐小姐倒了过去,而她也不禁仰倒。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他们二人对望着,都看到彼此惊异的神色,随即,景天感触到怀中温软的体躯,面前还有那张飞速接近的娇靥。

    小伙计景天害怕自己坏了姑娘家的清白,被唐家找上麻烦,心里大惊,连忙低头,于是他猛地一个头槌重击,把唐家大小姐的鼻血都砸了出来。

    这巨震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不一会儿,震荡平息下来,渝州恢复安宁,永安当的这件小屋中更是死一样的寂静。

    “唔……”

    景天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只看到身下这姑娘要杀人的眼神。

    “那什么……饶、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