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人会屈服,但剑不会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人会屈服,但剑不会 (第2/3页)

粒冰糖调和火气,使之入口柔润酸辛,最能承托蟹味。黄酒盛在锡壶里,用热水烫温。另几口锅灶里的稻饭、蒸三腊、炙生蚝等也渐渐有了火候,一样是蒸汽腾腾。卢氏女事厨如行剑,忙而不乱,女儿家心思细,样样兼顾也不曾错漏,她还有暇发问,“苏夫子,你适才说,唯有绝顶剑意才可一日千里,家师如今这般七魄散乱,莫非算是误打误撞合了真意?”

    “常人七魄离散,只会痴痴傻傻,怎能有这样精进!”

    “那家师这又是为何……莫非?!”

    铁冠道人抚须而笑,“不错,天底下第十六道绝世剑意,正是此人所创。也是得了这无上之剑意,他才能神合冥冥,炼法如空,看似呆板,其实灵妙深藏。”

    “竟有此事?!”卢氏女一时间又惊又喜。

    苏东坡凝视屋前的景天,心中滋味却难言,他早已猜出此人便是数月前名动六界的罪魁祸首,相传他乃天上神将转世,入神剑门不过一年就领悟剑意,其奥妙精绝,乃是得云宗亲口承认,真个是不世出的奇才。当日撞碎天柱,何等凄惨?当日青鸾峰上反掌镇魔,又是何等威风?而今转眼流落草莽,正可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有人终身庸碌,随波逐流,究竟老死户牖之间,有人却命似流星逐日,刹那耀了天下的眉目,便消逝在迷茫青霄之间,没了影踪。其人还能否再重整旗鼓,另一代风骚?只有天知道!

    景天在隐士谷修养,每日习练剑术,将体魄磨练得精瘦结实,人似枯竹一般耷立,他虽七情淡漠,但唯独对剑术仍保有一分挚爱之热忱,故而还不曾完全沦为行尸走肉。只是现如今,他非但情感淡漠,就连记忆也渐渐淡退,因他再不能对回忆里的景象产生一丝一毫的感触,所以这些思念就好似风中沙一样,流入一个无底的渊谷里,再没有半点回响了。

    眼看九月将尽,铁冠道人带着大鱼脑髓前往昆仑交付,路上他要为这枉死的古老生灵找一个投胎之所,他看到人间惨祸,一路上正邪交攻,好比水火,涂炭九州,他心知此祸看似是景天所致,其实乃是天人相冲。神仙要灭亡人界,阻挠神剑门四百年大计,这才是真正劫数。一念及此,再回首人世,依旧不免叹息。

    铁冠道人在南疆一代顺路除去一个神道妖邪,救下一伙流落在外的离乡人,他们是被妖邪拐至此处,以神道惑乱之术控制起来,供奉香火的可怜无辜之辈,铁冠道人便顺路载他们一程,将他们各自带回故乡。恰这群人中有一个年轻夫人身怀六甲,他便将大鲸魂魄打入妇人怀中,待胎儿生诞,他再来渡其入道。

    此去昆仑不过十一日,回转琼崖,他带来一个消息,一个天大的消息。

    神剑门开三世幻境以择选下一代掌门,天下英豪皆可往赴一试身手,若能成功,便可执掌神器。

    铁冠道人直言,让景天等人都去赴会。

    卢氏女尚有疑惑,“苏夫子,妾听闻神剑门领袖群雄,主持换天大阵,如今正是关键紧要之时,好比两军交战,岂可临阵换将?再者,谁人不知天下第一仙,神门楚剑客,楚前辈的威名和修为,都是六界绝顶,固能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倘或换一人来做门主,恐怕难以慑服正邪两道。”

    “这也是无可奈何。有传言说,楚门主被邪祟所伤,如今实力大不如前。”

    卢氏女闻言惊悚,“这话当真?!”

    “想来不假。”铁冠道人见眼前这小女子神色悲戚惶恐,不由莞尔一笑,“与其为那等神人担忧,不如再练练自己的剑术。楚门主何等人物,她乃是水空剑主韩菱纱亲传,自家跟脚亦是极为不凡,一身修为惊天动地,即便大不如前,也非是宵小可及,神剑门有她坐镇,依旧稳如泰山。”

    “那为何要另择新主?”

    苏东坡沉吟片刻,“贫道此去昆仑送补天之物,听闻那里的前辈议论,只知个大略。据说是神道邪修中多出一号人物,名唤楚碧痕,乃是与楚门主二心同命的孪生姊妹,她若身死,楚门主亦难逃大限,故临阵换帅实是无奈之举。再者,三世幻境中藏有韩宗法意传承,若能得之,六界之大再无敌手,能有这样的人物继承大统,换天之计再无阻碍矣。”

    卢氏女颔首,“如此说来,此次神剑门传宗大典上,必然是风云际会。妾正想目睹人界豪杰风采,不知凭我掌中剑,这天下可有妾一席之地?”

    苏东坡洒然道,“你要能撑住这份心气就最好,习剑者不同旁人,道士守真,和尚守虚,练气士谈玄论道,而剑侠之辈,全赖一口气,纳之十地之下,吐则九天之上,恣意六界,啸傲四海,若没有这股心气,一辈子也练不出名堂的。”

    卢氏女微笑,“君乘万里风,天下谁不知。苏夫子的教诲,妾牢记在心。”

    这样关乎六界大势的消息,一旁倾听的二贼已经呆若木鸡,而景天亦迟迟不语。

    铁冠道人暗中留意,景天自然还是那副心若死灰的模样,只是原先泥胎木塑一般的眸子里似乎有思忖的神色,看来他毕竟并非无心。

    “道友,你的女徒弟已经准备赴会,不知你有何打算?”

    去或者不去。

    景天要么去,要么不去。

    铁冠道人沉默,卢氏女沉默,胖贼沉默,瘦贼也沉默。

    景天去不去究竟重不重要?兴许是不重要的,他如今只是一个修为全失的废人。倘若他去赴会,可会改变些什么?

    空空荡荡如广漠虚空一样的心里头,景天此刻在想些什么?

    他可曾想起往昔,少年意气雄姿英发?

    可曾记得渝州三重雪下的红衣姑娘?

    还是否铭记折断的龙葵神剑,杜鹃哀啼凝作泪一滴?

    再早些呢?永安当的那个小伙计,自幼失恃,少年失怙,无依无靠的一个人儿长得这样大,在遇到那唐家姑娘前,他没有一日觉得快活,好不容易自以为熬出了头,得了照胆之剑,又知晓自己乃是神将转世,他也曾幻想这是他一飞冲天的机遇,可这样的奇遇不曾给他带来好处,只有厄运不幸。

    身为神将,注定不得解脱,只是神界的一条狗。

    这宿命沉甸甸,铁一样,山一样,铅云一样,他看不到半点希望。他所求的只是平凡人的生活,究竟却不可得。

    景天一身风骨都维系在修为上,只要他还是那个锦绣剑主,就能被天下人正眼相待,还能有一丝机会弥补过错,当这最后的一点引以为傲的修行本领也离他而去,景天终于不再是那个景天,而是个化名十九的孤独人间客。

    究竟要走多远的路,受多少苦,才能活得自由自在?

    景天一言不发,不顾挽留而转身离开,独自徘徊于万里暴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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