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千里行(9)

    第五十五章 千里行(9) (第2/3页)

惊愕,抢先来言:“首席何必冒险?大势已定,我们在笼火城安坐便可成事。”

    张行不由来笑:“元公,我问你,若是大势已定,为什么到了行宫去屯驻就是冒险?”

    元宝存一愣。

    张行复又来问:“秦宝,城内如何?”

    “乱做一团。”秦宝应声道。“中间几次踩着城墙看了下,明显在抓壮丁、封街道,有兵刃的军士很多,但大多没有对应的旗帜……其实,就连城墙上的旗帜也只是插在了南面。”

    张行点点头,继续来问:“那能屯兵吗,临桑宫?”

    “自然。”秦宝立即点头。“正经的宫城,如何不能屯?只是宫墙倒塌了几处,而且内接幽州城墙,从墙上可以直接跳下来,也能远远射箭。”

    “那倒无妨,让他们一箭之地便是。”张行再来看还在发懵的元宝存。“元公……既是要压迫幽州城,逼迫幽州全州上下来降,是不是压得越紧越好?勒到脖子最好?”

    元宝存被直接问道,想了一想,只能苦笑:“道理是如此。”

    “马围。”张行继续来问。“能保证后勤路线吗?”

    “既是在城池西北,正好可以从上游卢思渡来转运物资。”马围立即作答,同时来笑。“但也不好说,路线在那里,也不晓得会不会有骑兵会过河来往笼火城方向骚扰……得两千骑才能有威胁吧?”

    “那我就在这幽州桥上堵住他们!”秦宝脱口而出。“届时莫说两千骑,两万骑也可!”

    “那就好……还有什么?”张行点点头,环视两边,最后来问一人。“牛公,不说军事,只说崔傥领着城内高手来袭,你能护我吗?”

    牛河想了一想,认真来言:“崔傥当然可以挡,只是不晓得城内现在还有多少凝丹以上高手?成丹呢?”

    张行没有吭声。

    “整个幽州还有十来个吧!”一直没有开口的侯君束忽然开口。“城内就不知道了……成丹的,整个幽州应该只有罗术本人和赵八柱,外加一个文修卢思道了,而赵八柱不是说受了重伤吗?”

    “卢思道跟卢思渡什么关系?”张行好奇来问。

    “卢思道原名卢思,卢思渡是他在东齐做官时修的渡口……早年间此人恃才傲物,不可一世,从不讳言卢思渡的功绩,后来经历乱事,性情大变,隐居在家做了道士,只是皓首穷经,复又觉得自己贪天之功,便改名叫做卢思道,如今应该不在城内,在也不会与我们动手的。”元宝存对河北这些掌故确实有独到之处。

    “那应该就无妨了。”王叔勇有些不耐道。“幽州之前倾巢而出,没出战的,应该都不会此时出战,而那几个逃将明显也不是往幽州城这里逃,而是吓破胆后各回各家了,所以首席才说要压迫他们来降。”

    其余人都无言语,便是元宝存都沉默了,因为细细一算,似乎确实可行。

    倒是张行反而幽幽一叹:“幽州真是人才辈出。”

    周围人只觉得这位首席思想跳跃。

    但张首席也没有卖关子,而是扳着手指来解释:“你们算算,幽州虽说是十余郡的规制,但大部分郡都是山地、要道的小郡,可就是这十余郡,居然出了二三十个凝丹、成丹,还有一个宗师……岂不是人才辈出?”

    众人终于晓得张首席意思,但王叔勇还是没绷住:“可惜,一半都折在几日前了……”

    这也是大实话。

    “那好,趁着太阳没落下,咱们走吧。”张行见状终于不再多话了。“把旗帜举高些。”

    说完,径直勒马,往幽州桥上而去。

    所有人中,只有秦宝一人没有半点迟疑,直接转身跟在黄骠马后……其余人等一愣,也多随上,头领中只有元宝存与侯君束,乃是呆了一会,才赶紧跟上。

    踏上幽州桥,晚风阵阵,红底黜字旗迎风而展,数百骑列阵随行,更兼夕阳西下,金光粼粼,加上河上河岸烟火未消,倒真是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了。

    过了河,转向西面,再向北……此时城墙上已经有些骚动了,那些本就是之前一战逃回来的溃兵们早就两股战战,而待这支只有几百骑的兵马护着那面黜字旗直接在临桑宫落下后,更是惊得当面西城军士直接逃窜。

    尽管晓得黜龙军有所恃,但这份临城而居的胆气还是摧人。

    张行坐在行宫中心大殿前的台阶上,眼见着旗帜立好,便来下令:“是不是带了干粮?埋锅做饭,烧水煮汤,我要吃热的。”

    随行军士不敢怠慢,侯君束更是亲自砍柴生火,而眼见着火灶起来,西面城墙上逃走的军士意识到没有危险后,反而又聚集起来,远远在城墙上指指点点,来做观看。

    这一次,幽州城内,却是全都晓得,张行来了。

    汤饭煮好,侯君束亲手奉上之后,立即下拜:“首席,我在幽州有要好之人,此时正在安乐,我自请去劝降,连人带城都能入手,安乐是幽州北面门户,若是上来便翻在首席手上,幽州南北被夹住,肯定会更加震动,降的也会更快。”

    “可以。”张行端着碗立即点头。“而你既出去,正好替我告诉幽州上下,我张行来幽州,不是做什么英明至尊的,而是来黜龙的……所谓阴阳之道,一向一背,天地之道,一升一降。”

    说到这里,张行单手指了指自己身前对方身后的旗帜:“所以我不跟他们谈条件,只给他们下命令……告诉他们,河间整编完毕后就有大军发兵来幽州,而我这里也随时会攻下幽州城,那就以攻下幽州城与河间援军大队过徐水为两条线……早于两条线之前来到行宫亲自见我的,算是投降,我便既往不咎;两条线之间来的,按照他们的官职军职该罚罪伐罪,该抄家抄家,郎将以上身份又领兵对抗过黜龙军的,还要斩首;要是两条线之后还不来的,我就要在事后灭族……杀光他们家族成年男丁。”

    侯君束俯首相对,居然没有太多惊疑:“属下明白,金杯共汝饮,白刃饶相加,黜龙帮既来幽州,便是灭国伐敌,如何能与他们宽松?幽州自是黜龙帮的幽州!河北也是黜龙帮的河北!”

    说完,躬身向后数步,立即转身去了。

    元宝存看的心惊,放下刚刚端起的碗筷,便也来问:“首席,崔傥……”

    “崔傥本是叛逆。”张行立即作答。“今日看在元公份上,告诉他,若能取了李枢首级回来,便赦他死罪,可以罚为力夫,随何稀去修学校……这不是我的言语,是来之前崔总管跟我商议的最好结果。”

    元宝存愈发心惊,却是晓得,张首席这是继续在撵崔傥走了,就是要崔傥客死他乡。

    而这对以宗族为主要生存信念的崔傥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标准的流刑。

    但等了一下,见到张首席已经开始在燃起的火光中吃饭喝汤,元宝存到底是绝了争辩求情的意思,赶紧端起碗筷,准备吃完后转身到自己落脚的偏殿里写劝降信去。

    事实证明,元宝存想多了。

    随着张行在临桑宫中住下,当晚的幽州城内便混乱起来。

    “叔祖!”

    混乱中,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崔傥门外响起。“叔祖,是我们。”

    崔傥明显在出神,停了一会方才开口:“进来吧!”

    外面两人进来,正是崔四郎与崔二十七郎两个侄孙,而二人中崔二十七郎明显惶恐,崔四郎也面色凝重。

    不过,二人到底是天下数得着的文修世族子弟,依旧强压着不安行礼列坐之后方才由崔四郎开口:“叔祖,罗术疯了。”

    “能不疯吗?”崔傥失笑道。“倾巢而出,本以为能成大事,最差也不过是救援失利退回来慢慢计较,结果一夜之间稀里糊涂失了一半主力,幽州唯一宗师也没了,他最信任的副贰也没了,独子也没了,其余登堂入室的将军也没了一半……这还不算,刚刚回来,气都没喘两口呢,就被人又掐住了脖子,摊我我也疯。”

    “可是叔祖,咱们怎么办呢?”崔二十七郎一开口就带了哭腔。

    “你们怎么商议的?”崔傥似乎好整以暇。

    “还是得走,晓得罗术不能成事,谁晓得他不能成事到这种地步呢?”崔四郎玄臣正色来言。“先往北走,去北地,逃出去再说,往后无论是往北、往东、往西,再作商议就是……反正留在这里,张行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崔傥沉默片刻,复又来问:“往北我晓得,往东、往西什么意思,去东夷跟巫领?”

    “渡海去东夷,是觉得天下便是再来一场风云,东夷也未必能被占取,躲在那里就此安生。”崔玄臣言辞恳切。“过苦海去巫领,不是要待在巫领,而是要借道去西都,或者东都。”

    崔傥冷笑一声:“真真是丧家之犬。”

    两名崔姓子弟都不吭声。

    “所以,你们找我就是为了逃?”崔傥喘了两口气,继续来问。

    “是。”

    “没有别的出路吗?”

    “叔祖的意思是?”

    “黜龙帮恨我入骨,二十七郎也是叛逃,但你不是。”崔傥幽幽来言。“四郎,你是按照流程辞了职务为李枢奔走的……黜龙帮讲规矩,你这恰好也算是讲规矩,这次张行只带五个营顶在幽州的咽喉上,肯定是要大举招降的……你为什么不等一等招降条件呢?”

    “来不及了。”崔玄臣苦笑。“且不说什么应不应该负李公,但现在真来不及了……我来这里,是罗术刚刚已经请了李公赴宴,专门来请叔祖去救人的。”

    崔傥没有吭声,反而是在迟疑片刻后来问:“四郎,你真不是张首席的暗桩?”

    “我真不是张首席的人。”崔玄臣指天而言。

    崔傥一声叹气:“如此说来,咱们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还没到穷途。”崔玄臣努力来劝。“叔祖,赶紧去宴席上,把李公带来,今夜就走!”

    崔傥不再言语,拂袖而起,便出门去了。

    出得门来,只见满城火光闪烁,乃是不知道多少人连夜在城内往来,也不知道几许人是奉罗术军令在控制城防、镇压城内,几许人是受到惊吓,试图夜间相互联络,乃至逃窜、降服,还有几许人是伪作奉罗术军令,其实是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崔傥也没有多看,只是低头步行往罗术所居总管府而去,他虽是文修,可到底有宗师修为,此时低头向前,真气弥散,去做探听,便也晓得四周动静,知道不少情状,但也只是验证了他之前的观察所得——整个幽州城都如被人掐住喉咙的垂死之人,看似挣扎的激烈,其实已经无力。

    很快来到总管府,总管府上下内外如何不晓得来人是城内唯一宗师,故此,见到对方无约而至,也不敢阻拦,或者说无心阻拦,又或者是担心阻拦会生出祸事,哪怕是最忠心之辈,也只是往身后报个信而已,便任由对方进入了。

    崔傥入得堂内,气氛早已经不堪,李枢坐在侧首,面色如常,而正中间的罗术却满身酒气,眉目倒吊,见到来人,更是死死盯住对方发问:“崔公因何至于此?”

    “闻得公子蒙难,不知真假,但总该来做询问,否则安坐,是则吊唁。”崔傥躬身一礼。

    罗术闻言眉目明显一散,然后低头应声:“我儿确系有些不好传闻……劳烦崔公专门至此。”

    崔傥从容入了空座,自有酒菜奉上。

    崔傥复又斟了一杯酒,然后才再度开口来问:“总管既摆宴,不管为何,为何只请李公一人?其余诸将何在?”

    罗术微微眯眼来看对方,半晌方言:“张贼据了临桑宫,城内人心波动,军中诸将都去镇压骚乱、控制城防了。”

    “原来如此。”崔傥点点头,复又来问。“可是总管,为何城内军士这般少?连城墙都填不满?还要临时抓壮丁充数?难道真如那些败军所言,滹沱河徐水之间那一战,幽州军丧了大半?”

    “不至于。”罗术努力平静来言。“大败是大败了,但军中精华还有一半……防守足够了。”

    “若是这般,老夫便有一句谏言了。”崔傥恳切来劝。“黜龙军势大,想要守住幽州,只有汇集剩余幽州精华于一城方能支撑……我看城中高手不多,尤其是许多家族在地方上的将军都没来,这就本末倒置了。”

    “也难。”罗术咬着牙根来言。“也难……人家到底是要护着家为先的。”

    “总管放心。”一直沉默的李枢忽然开口。“我们与这些幽州人不同,他们自以为可降于黜龙帮,所以三心二意,我们却是张行的眼中钉肉中刺,想降也没得降……这一回,若不能顶住,便弃了这条性命随总管去了便是!”

    此言一出,罗术与崔傥皆不由来看,看了片刻,还是后者冷笑:“李公这话是来指点老夫吗?”

    罗术一惊,便又来看崔傥。

    “崔公。”李枢言辞也恳切起来。“晚辈不敢指点长辈,但是如今局势,一来,局势危殆,幽州城若想保全,非你莫属;二来,修行之事我不如你,军阵之事我不如罗总管,可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懂张行……此人之前没有得志伸展,还会委曲求全,做些糊弄人心的事来,既得志,便要摆起他的臭规矩来,而崔公在他眼中,如今已经是跟我一般要拿捏着给天下人看的手中虫豸了,断不会留有余地。”

    崔傥怔了一怔,脸色明显难看:“原来如此吗?”

    罗术见状,终于有了两分生动神色,便勉力举杯:“崔公,李公言语虽然激烈,却是实情,大难当前,别人有出处,咱们三人却只能团结一致了。”

    李枢随即也举杯,倒是崔傥等了一阵子,方才勉强举杯相对。

    三人一饮而尽,又盘桓了一阵子,有人来寻罗术,说是夫人喊他问话,这才撤了宴席,各自归去。

    罗术如何与夫人交代不提,只说李崔二人一起出来,从离开总管府到走到街上,并无半点言语,一直入了住处,李枢方才在门内朝着崔傥拱手行礼:“刚刚多谢崔公,又是孤身来救,又放下身份与在下做配合,好说歹说脱了身。”

    崔傥负手而立,眉头一皱:“原来刚刚你那话是哄骗罗术的,老夫还以为李公是真心指点我呢。”

    李枢躬着身子,没有半点动作和迟疑:“崔公说笑了,人尽皆知的道理,哪里需要我来指点崔公?只不过罗术已经被打的心神俱废,不这样说话他便会生疑罢了。”

    崔傥晃了一晃身子,换了个话题:“罗术心神俱废?因为独子丧生?”

    “是。”李枢直起身来,正色言道。“但未必只是因为独子之死,依着我看,他是以诡道取幽州,得之如拾遗,所以在战场上没有想明白,于是也弃之如遗,结果回到城里,晓得损失惨重,知道众叛亲离,又被张三跟过来单手掐住咽喉……这才恍然过来,自己在徐水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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