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半截断指

    第六章 半截断指 (第2/3页)

似的妓女。

    父亲命人点燃了油灯,灯光下父亲看到了乌二爷,秃头大脸,一身肥肉,父亲认出乌二爷时就一怔。他小的时候见过乌二爷,乌二爷那时不叫二爷,叫乌二,是和爷爷当年一起上疯魔谷的长工。后来日本人来了,爷爷带着棒子队的人投奔了赵尚志的部队,乌二就跑回了大屯镇。

    赵尚志的部队被日本人打散后,爷爷逃回了家守着奶奶小凤,后来父亲记事时,乌二去看过我爷爷。那时乌二趁乱又拉起了一支队伍,他不打日本人,专打穷人。乌二那次跪在爷爷面前,被爷爷打了两个耳光。爷爷咆哮着冲乌二说;“乌二,回家过日子吧!”乌二什么也没说,跪了一会儿走了。父亲没有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乌二,父亲知道乌二在大屯镇是有家小的。

    此时乌二顾不得穿衣服了,他腆着肚子跪在父亲脚下不时地冲父亲磕头,边磕头边说:“长官,我错了,我错了。”

    父亲一脚踢在乌二的屁股上,怒喝着说:“你看我是谁。”

    乌二抬起头,乌二当然认不出我父亲了。父亲冷笑一声说:“乌二,你个怕死鬼,跟我打仗去。”父亲还念着乌二当年随我爷爷一起上疯魔谷的壮举,他想打死乌二的瞬间突然改变了想法。乌二见自己抓到了一条救命草,忙磕头说:“是,长官,我随你们走。”

    我父亲命令乌二穿上衣服,他又冷冷地看一眼缩在墙角那个妖精似的小妓女说:“大屯镇不有你的老婆孩子么!”乌二此时大脑已经迟钝了,他没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长官会知道这些,便连磕头说:“是是是,我老婆叫苦花,儿子叫傻柱。”

    父亲把枪扔到乌二面前,冷冷地说:“打死她。”

    乌二抖索着身子,直愣愣地看着我父亲。父亲从身旁一个战士的怀里抓过一支长枪,“哗啦”一声推上了子弹。枪口冲着乌二道:“你不打死她,我就打死你。”

    乌二翻一下眼皮,抖颤着手抓过面前的枪,哆哆嗦嗦地冲着那个女人,此时那个女人早就吓晕了过去了。父亲等不及了,怒喝一声:“开枪。”

    乌二的枪响了,却没打上,子弹打在墙角上,震落几块墙皮。父亲的枪响了,子弹贴着乌二的秃头飞了过去,吓得乌二趴在地上。父亲又大喊一声:“乌二,再给你一次机会。”

    乌二又举起了枪,闭上了眼睛。枪响了,女人动了一下,一缕乌黑的血从女人的乳房上方流了下来。

    父亲说了一声:“走。”几个战士架着乌二走出了塔楼。

    父亲刚开始把乌二编在班里,乌二打仗时跑不动,拖了全班的后腿,父亲后来又让乌二去炊事班烧火、送饭。

    著名的辽沈战役中的塔山阻击战打响时,父亲那个营的主阵地不在塔山,而在距塔山南20公里的笔架山上,战斗没有塔山残酷,却也不轻松。全营的人马都坚守在阵地上,炊事班一天往山上送两次饭。早晨送饭时,全营还有200多人吃饭,到了下午,全营只剩下七十几人了。父亲打红了眼,乌二挑着送饭的担子来到了阵地上,父亲也没顾得让战士去吃。他已经忘记了吃饭,父亲一会儿打一阵机枪,一会儿扔几颗手榴弹。

    突然他的后背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使他趴下了。父亲趴在战壕上的一瞬间,他明白过来了,这一枪是从后面射来的。他不明白敌人怎么跑到身后去了,他大喊一声:“不好。”就举枪转过了身。他转过身就看见了乌二,乌二正举着枪向他瞄准,见他转过身,拔腿就跑,硕大的光头一闪,父亲什么都明白了。父亲的枪响了,乌二的光头裂开了,似盛开了一盏花,瞬间就凋落了。

    乌二时时铭记着父亲的仇恨,是父亲让他失去了一切,父亲杀死了他的小妾。他随父亲来到了部队,一直在寻找机会报仇。此时,他终于看到了希望,便从地上拾起一把战死的士兵留下的枪,朝父亲开了一枪,他准备打第二枪时,父亲击毙了他;

    那时父亲伤了,子弹差点击中心脏,离心脏12厘米的地方穿了过去。父亲捡了一条命,住了两个月医院。

    通过那一次,突然父亲一下子明白了很多。父亲在以后的战争中从不心慈手软,该杀的杀,不该杀的也杀。他在杀人中能体会到一种快感,看到鲜血从敌人的胸膛里喷射出来,他的心就莫名其妙地战栗飘摇。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一种意志在眼前开花结果。

    父亲渴望杀人,渴望战争。

    三

    表姐为宣传队的事难过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又有说又笑起来。

    表姐每天出工回来之后,匆匆地吃完饭,然后就把自己关在那间小屋里梳洗,表姐边梳洗,嘴里还哼着李铁梅的唱腔。梳洗完的表姐,容光焕发地就出去了。大姨就冲表姐的背影说:“莉莉,干啥去?”表姐回了一下头说了声:“妈,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大姨鼻子就哼一下。大姨夫就一脸内疚地冲大姨说:“你就让她出去吧,孩子大了,闷在家里,憋出个啥病来。”

    这时表姐已经甩着她那条长辫子走出了家门。那天我看见表姐辫子后面还系了一截红头绳。那天有月光的晚上,我和表哥去生产队的场院玩藏猫。刚入秋,地里的稻谷收割完了,拉到场院里码成高高的一垛又一垛,场院大部分空地上是光溜溜的一片,我和表哥还有一些其他孩子在场院里疯跑。

    后来我就钻到了一垛谷堆后,等表哥他们来找我。场院里月光如水,只有高高的谷堆后面投下一片阴影。我看着表哥他们朝这里走来。我为了不让他们找到我,我努力地往谷堆里面钻,这时我才看清,谷堆里面有两个人在那里抱成一团。这时我有些慌,不知那是两个什么人。我又往前迈了一步,这时我看见一条粗粗的辫子躺在草上,辫梢后面还有那截红头绳,我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跑。

    那一天晚上表姐很晚才回来。表姐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谷草的清香,脸红扑扑的,我望了一眼表姐,表姐的脸更红了,她摸了一下我的头,躲到她那间小屋里去。

    以后我们再到场院去玩,我再也不躲到谷堆后面去了,我知道表姐在那里。表姐每天仍回来得很晚。每次回来,我都能嗅到那熟悉的谷草的芬芳。有一次我走到表姐身旁,拼命地抽动鼻子,那香味很令我陶醉。表姐发现了,就爱抚地拍了一下我的头,笑骂道:“你这个小馋猫。”我也笑着逃离了表姐。

    我知道表姐每天晚上都去等马驰。她站在大队部门口的岔路上等,马驰他们排练完节目就从那岔路上走过来,然后两个人走到场院谷堆后面的阴影里。有几次我亲眼看见马驰和表姐迫不及待地走到谷堆后面。那里是他们的爱巢。表姐被爱情燃烧得红光满面,整天哼着样板戏的曲调。

    深秋的一天中午,大队书记吴广泰突然来到了大姨家。在我的印象里,书记吴广泰还是第一次到我家来。大姨夫正蹲在地上抽他那自卷的纸烟,一抬头见到了吴广泰,不知说什么好,反反复复地说:“书记,你吃过了,嗯哪。”还是大姨冷静,用手抹一抹炕沿冲吴广泰说:“书记,你咋有空到我们家来了?”吴书记不说什么,四下里看一看。我表姐听到有人来,在小屋里探了一下头,见是吴书记,打声招呼就把门关上了。大姨夫这时清醒过来,卷好一支烟,哆哆嗦嗦地双手举到吴书记面前。吴书记不接,笑一笑道:“抽我的。”便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卷抽出一支递给大姨夫。大姨夫一时怔在那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接过来,拿到鼻子下嗅了嗅,夹到耳朵后。吴书记吸了口烟,看一眼站在一旁的我和表哥说:“你们俩出去玩一会儿。”我和表哥就出来了。

    不知吴书记在大姨家说了什么,半晌就出来了,大姨夫一直把吴书记送到门口,边送边说:“吴书记,您走啦,嗯哪,走啦。”吴书记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腆着肚子,背着手,走了两步,回过头冲仍站在门口满脸堆笑的大姨夫说:“你们考虑考虑。”“嗯哪,嗯哪。”大姨夫用力地点着头,见吴书记走远了,才收起那笑容。笑容没有了,大姨夫就苦着脸转身回屋去了。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围着桌子,谁也不说话。表姐一扫往日高兴的模样,白着脸,低着头。大姨夫吃得没滋没味。饭还没吃完,他就推开碗下炕了,蹲在地上吸烟,吐了口烟才说:“是我拖累了你们,都是我这个该死的没有死哇。”

    大姨白了一眼大姨夫说;“莉莉才十七,咱不答应他这门亲事,人活的是一口志气。”

    表姐的脸好看了一些,感激地望了一眼大姨说:“反正我不答应。”

    我听出了一些眉目,吴广泰今天来是为了他那个三十大几傻瓜儿子来提亲的。我一想起那个傻瓜就恶心。那个傻瓜经常脱光了衣服在太阳底下捉虱子,捉到一个扔到嘴里去嚼,嚼完了就低下头摆弄裆里那团黑糊糊的东西,然后就咧着嘴冲我们笑。后来我知道,吴广泰的老婆是他的表姐,这是近亲结婚的后果。可怜那个傻子,后来在马驰扒粪用的二齿钩下血肉模糊地惨死了。

    我一想到那个傻瓜就说:“姐,不嫁那个傻瓜,傻瓜脏。”

    表姐和大姨都冲我笑了。大姨说:“你姐谁也不嫁,留着给你讲故事。”

    我听了,就笑了。

    表姐晚上仍很晚才回家,表姐的脸上仍是满面红光。

    秋忙过去了,场院里的粮打完了,忙碌了春夏秋三季的人们,一下子轻闲下来。

    宣传队被抽到公社搞汇演去了。公社离我们这个屯子很远,演出队就住在那里。

    表姐那几日就像丢了魂似的,不时地在小屋里进进出出。

    一天,晚饭后,吴广泰站在我家门口冲我大姨夫说:“晚上让你家莉莉去大队部开个会,青年工作的。”

    表姐不是宣传队的演员了,却是屯里青年突击队的成员。以前表姐也经常去开会。那一晚表姐还是去了。

    我不知道表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只在梦中被大姨的叫声惊醒。大姨用前所未有的惊恐的声音喊我大姨夫:“小莉喝药了,快去叫车老板套车,送医院。”

    我和表哥爬起来的时候,大姨已经抱着表姐走出小屋来到了院子里。我看到表姐衣服零乱,头发披散着,脸色苍白,眼睛紧闭,一股敌敌畏味。

    那一晚我吓坏了,我怕表姐死去。车老板赶来车的时候,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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