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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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九章 揭晓 (第1/3页)

    听到陈天平越说越尖锐,而且一张嘴就扯到了自己身上,刚才还在强撑镇定的郇旃,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了,一只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见他咳嗽得厉害,陈天平连忙伸手去扶他,关切的问道:“您没事吧?”

    “滚”

    郇旃怒斥了陈天平一声,却又忽然咳得更厉害,一边咳还一边用颤抖的右手将桌子上茶杯往陈天平身上砸,嘴里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本官今日饶你不得.”

    郇旃当然有理由这般暴怒,陈天平这个安南王孙到底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确认了占城国使团是海盗假扮的,那么作为接待番使主官的郇旃肯定是要负主要责任的,这就意味着,作为建文二年进士的佼佼者,他的仕途必然遭遇巨大的挫折,这是郇旃根本无法接受的。

    须知道,自从穿上了这身绯袍(一品至四品穿绯袍,五品至七品穿青袍,而八品至九品则穿绿袍),郇旃在杨荣、金幼孜等人面前,可是心中得意的很,毕竟这绯袍,寻常进士一辈子都未必能穿得上,而自己三十来岁就到了这个位置,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郇旃心思如何懊恼、愤怒暂且不提,陈天平却是连忙闪身躲避,茶杯掼在地上碎裂成了无数片,但是却依旧有蹦起来的划过了陈天平的脸颊,留下三条血红的伤痕。

    姜星火听了半晌,倒也渴了,方才喝了口茶,看着郇旃气急败坏的样子,重重地放下茶杯问道。

    “郇少卿,国朝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见郇旃如此失态,姜星火又如此咄咄逼人当着他的面训斥,王景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捋着银须淡淡地告诫说道:“小心动了肝火,伤及肺腑。”

    郇旃听了这话却是悚然一惊,恩主哪里是在告诉他这个,而是明着跟他说不要毁了自己的仕途!如今庙堂正是大争之时,变法与守旧互相缠斗,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郇旃冷汗涟涟,拱手说道:“属下鲁莽,请侍郎责罚!”

    王景摆了摆手说道:“一起去审审占城国的使团吧。”

    占城使团虽然已经被缴械制服,却仍在嘴上负隅顽抗,他们不承认自己是海盗,也坚称跟陈天平只有做赌的交集,至于为何捅伤裴伯耆,则是因为裴文丽嘲讽激怒了他们。

    双方僵持了片刻,占城国使团的正使站出来,对姜星火拱手说了一些话,经过通译的翻译,意思是他们有着全套的信印文牒,他们就是占城国的使团,至于为什么不会说汉语,是因为上一批使团会说汉语的在归国的途中,都被安南人折磨的不轻,身上有伤,所以没跟着前来。

    随后,占城国使团的正使,又出示了一份之前大明给的公函。

    然而姜星火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大明律例,凡伪造朝廷公函、书信者,皆斩立决,你们可以想好了,大明可不会因为伱们非是大明子民,就能逃过惩罚。”

    经过通译的翻译,占城国的使团顿时产生了骚动。

    谁都知道,所谓伪造不伪造,还不是对面这位国师大人一念之间的事情?

    也就是说如果姜星火认定了他们是假冒的,那么今天谁都跑不了,都得死!

    眼看着手下慌乱了起来,占城国使团的正使怒吼了一声,经过通译翻译,大概意思就是:“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草菅人命?”

    纪纲这时候笑了笑:“草菅人命?你是不是不知道锦衣卫是干嘛的?我大明颁布的律令,岂是你们能质疑的?”

    看着纪纲光明正大的耍流氓,占城国使团的正使顿时哑口无言。

    但不得不说,锦衣卫的调查效率却是很高,至少在南京这地界上,眼线充足的锦衣卫还是很给力的,很快,各种证据就摆了出来。

    事实摆在眼前,除了各种明显的破绽以外,这些日子占城国的使团,确实利用贩卖携带的货物牟取暴利,而且这些货物,有的并不是正经的贡品或是占城国的特产.之前没有引人注意,不过是都以为这是他们携带的私货罢了,如今细细想来,却有些不正常,因为这个“私货”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占城国使团的正使还是死不承认,一副压抑着怒气的样子,自己把脖子凑到了锦衣卫的刀锋上。

    经过通译的翻译是在说:“若国师大人一定要这么做,那么在下唯有一死,以证清白,还请放过我的属下们。”

    没人被他吓到,姜星火脸色的目光落在占城国使团的其他副使身上,淡淡说道:“我大明向来礼仪周详,从未亏待过你们,但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便休怪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姜星火挥手,命令道:“都拉下去砍了!”

    早已蓄势待发的侍从甲士立刻涌入,将占城国使团的两名副使也牢牢压制起来。

    这两名占城国使团的副使眼神惊慌,挣扎起来。

    其中那位年长些的男子,满头大汗地叫嚷起来:

    “国师饶命啊,在下不敢了,在下真的不敢了!”

    他的声音很尖锐,带着浓烈的恐惧和害怕。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说的是涯话。

    涯话,通“雅话”,在南宋时期就已经定型,是客家话的一种,所谓“闽有八郡,汀邻五岭,然风声气习颇类中州”指的便是涯话。

    很显然,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礼部左侍郎王景甚至都表现出了想要单独审问此人的意思,然而姜星火的表情依旧淡漠,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多看这个说了汉语的人一眼,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另外一名年纪稍小些的占城使团副使,说道:

    “拖出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侍从甲士立即上前,直接将这名副使压在地上,将他死死扣住,然后绑的跟粽子一样拖了出去。

    这个年纪稍小些的占城使团副使拼命求饶,可姜星火却根本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似的,淡淡说道:“把他们的脑袋挨个割下来,挂在会同馆门口的旗杆上示众,顺便告诉一下这些番邦,下次谁敢欺骗大明,便是相同的下场。”

    院落外面刀光闪过,年纪稍小些的占城使团副使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被甲士干脆利落地斩了脑袋。

    鲜血从他的脖颈间溢出,洒落在地面上。

    院落内陷入一片沉寂当中。

    原本喧嚣吵杂的气氛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噤若寒蝉。

    姜星火的脸色变得极冷,他缓步走到刚才说了汉语的那人面前,双眸盯着他,缓缓开口说道:“你能说涯话,我想你也应该能听懂汉语官话,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位“副使”的身躯不仅是听懂了,他甚至能够明白姜星火话语背后蕴含着的深刻含义。

    此时他能感觉到死亡距离他无比的接近,这让他再难保持镇静,牙齿磕碰着,说道:“国师大人恕罪,小人不敢了。”

    姜星火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伸出手拍了拍副使的肩膀,温言道:“好说。”

    “还不招吗?”

    纪纲拔出了绣春刀,寒芒四射。

    跟姜星火不同,纪纲的脸色阴沉得厉害,眼角眉梢全是杀意,这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似乎让整座会同馆都变得森冷。

    这位副使浑身战栗起来,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心头天人交战着。

    他能明白,大明皇帝陛下既然派出了锦衣卫调查他们,他们还要负隅顽抗的话,等待他们的,就是无尽的酷刑,最终被活活折磨致死。

    至于他的头儿,手还伸不到大明这里要知道此时此刻,在强大的大明面前,放眼整个世界,除了帖木儿汗国以外的任何势力,都不能直面大明的威压。

    一念至此,他咬紧牙关,低下头去,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道:“国师饶命,是我们的头儿让我们干的!”

    “你们的头儿是谁?”纪纲持刀逼问道。

    “陈祖义!是陈祖义!”

    在场众人闻言,却是一愣。

    原因无他,此人很出名,属于知名度极高的传奇人物,负责接待番使的大明官员,或多或少都从来朝贡的番邦使团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如果说海盗也有“王”的话,那么陈祖义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时代的海盗王,或者说,他确实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国王。

    陈祖义,祖籍广东潮州人,宋元时期海贸繁盛,陈家世代靠着海上走私生意吃饭,大明洪武年间受到海禁政策的影响,全家逃到了南洋入海为盗。

    陈家的老巢,位于三佛齐的渤林邦国,陈祖义在国王麻那者巫里手下当上了大将,在这位国王死后,陈祖义自立为王,成为了渤林邦国的国王,并将三佛齐改名为“旧港”。

    旧港,也就是姜星火前世印度尼西亚的巨港,是印度尼西亚南苏门答腊省首府,也是苏门答腊岛南部最大港口与贸易中心,印尼第四大商埠。这个地方在元末明初,就有陈祖义在内的许多中国人来此定居,是个不折不扣的海上战略要地。

    有了这块稳固的根据地,陈国王开始了他的“海贼王”生涯。

    据《瀛涯胜览旧港记》记载,陈祖义“为人甚是豪横,凡有经过客人船只,辄便劫夺财物”,伴随着一次次劫掠,陈祖义的势力越来越大,盘踞马六甲海峡十几年,逐渐成为这个上世界最大的海盗集团头目之一,他手下的海盗集团,最鼎盛时期成员超过万人,有战船近百艘,他们活动在日本、大明、安南、占城等地,劫掠超过万艘以上的大小过往船只,甚至攻陷过各国五十多座沿海城镇,迫于其骇人的威势,南洋一些小国家甚至向其纳贡。

    “我们是陈祖义手下较为独立的一支海盗,在安南东侧的海域打劫了从大明归国的占城国使团,然后陈祖义得知了此事,筹划了这件事,并且特意把会汉语的人都筛了出去免得露馅,我是占城国人,但我阿婆是大明来的,所以从小就会说涯话但他们都不知道。之所以这样做,我也是被胁迫的”

    纪纲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陈祖义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

    这名海盗低垂着头颅,艰难的回答道:“是的。”

    纪纲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聪明,知道把责任推卸掉,不过既然做了这件事情,那么,你们就得付出代价,否则以后岂不是人人都敢冒充使团,欺瞒大明?”

    这名海盗浑身猛然一震,抬起头来,看向姜星火急切说道:“不是啊,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我们只是奉了陈祖义的命令,我是冤枉的,国师您明鉴啊。”

    姜星火听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冤枉?这天底下哪里会有冤枉这种东西?被你们扔进海里喂鱼的真正占城国使团冤枉不冤枉?”

    虽然他们听不懂,但没有人敢说话。

    哪怕是平素最凶狠的海盗,此时也是噤若寒蝉,没有半点的声音。

    姜星火挥了挥手,侍从甲士又把几人拖走,片刻后,第一声惨叫声响起,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

    院内死寂。

    跪在院内的海盗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

    而礼部的官员们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画面,此刻他们才终于清楚感觉到,这位国师并不是像传闻之中的那般温润如玉,反而是杀伐决断的很。

    剩下的海盗都争先恐后地开口,唯恐慢一步被斩杀在此,连通译都忙不过来了。

    姜星火懒得听他们无头无脑的啰嗦,对纪纲吩咐道。

    “占城国使团确系陈祖义海盗集团冒充,其前往大明是否还有其他阴谋,与陈天平,以及裴伯耆、裴文丽父子的关系,都要问清楚,纪指挥使,你派人分开单独审讯,然后再进行交叉审讯。”

    “属下明白!”

    纪纲点了点头说道,话音落下,纪纲朝着旁边的锦衣卫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带领着这群海盗先离开。

    陈天平先后指认了裴伯耆、裴文丽父子是安南胡氏派来的间谍,以及占城国使团是海盗假扮,后者已经被证实,虽然在理论上证实不了前者,但陈天平话语的可信度,无疑是在众人的心中,开始上升了起来。

    已经派人去宫里向永乐帝说明情况,找来那几个来自安南的老宦官帮助陈天平自证了,而裴文丽指责陈天平与占城国使团有勾结,虽然不能完全确认,但现在陈天平敲诈勒索这帮海盗要封口费的概率显然更大一些.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占城国使团都是海盗假扮的,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占城国间谍的事情了,不过陈天平既然懂占城话,那么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显然是需要深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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