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揭晓
第三百七十九章 揭晓 (第3/3页)
,裴文丽去隔壁,那些海盗都扔到锦衣卫那里好好审讯一下陈祖义相关的情报,陈天平去尽头那间屋子。”
自然有调来的锦衣卫负责看押这些人,倒也不虞再闹出捅人伤人的恶性案子。
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姜星火看着一动不动的王景,说道:“王侍郎,请回吧。”
王景的沉默终于爆发了:“敢问国师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不继续审下去?迟迟拖着不结案,是要我礼部难堪,还是要我难堪?”
这已经是一个侍郎当众能表达最大限度的愤怒了。
再说下去,就要祸从口出了。
在王景的视角里,当然是姜星火挖出了海盗假扮占城国使团一事后,已经满足了,毕竟这件事已经足够郇旃丢人现眼,也足够王景这个荐主担负识人不明的恶名。
至于后续的询问老宦官,虽然没询问出什么东西,但其实马上可以结案,断定陈天平身份是伪造的,而姜星火却还要故意拖延,分明是想要等待这件事的舆论发酵,让王景身处更大的不利之中,从而彻底断绝升任礼部尚书的可能,给变法派的卓敬创造机会。
用心何其歹毒!
但姜星火的回答,却有些出乎王景的意料。
“要守株待兔,得让兔子放松警惕。”
“这是什么意思?”鸿胪寺少卿郇旃已经彻底懵了。
“意思就是回家睡觉,明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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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和郇旃走后,姜星火在锦衣卫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房间,纪纲早已在里面恭候多时。
“有什么就跟国师大人说什么吧,你在大明待了这么多年了,锦衣卫的手段想来你也明白,遭了罪再说,那可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赶紧说了,你也没什么顾虑和把柄在人手里,有什么不能说的?立了功,国师自然会向陛下禀报,你和你的老伙计们,也能在宫里安度晚年。”
纪纲的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锦衣卫臭名昭著的手段,之前在一直沉默不语的那名老宦官,顿时竹简倒豆子似地一股脑把他所了解的真相说了出来。
“他可能是安南王孙,但他应该不叫陈天平。”
“那叫什么?阮康。”
听到“阮康”这个名字,老宦官显得极为陌生,他摇了摇头,只说道:“他或许叫杨天平,这个杨天平确实是安南王孙,但不是现在这一支的王孙。”
老宦官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沉湎之色,随着他的回忆与讲述,陈天平的身份之谜终于浮出水面。
胡氏(黎氏)篡位之前,安南的国王是陈叔明(庙号艺宗)这一支传承下来的,但这里面还有一个曲折的权力之争,那就是陈艺宗并非是嫡长子,在他的父亲陈明宗驾崩后,皇位传给了他的哥哥陈宪宗,陈显宗身体不好,没几年就驾崩了,传给了另一个兄弟陈裕宗。
后来,到了陈裕宗驾崩的时候,按理来说,就算是轮,也该轮到陈叔明了,因为陈裕宗是没有亲生子嗣的。
然而故事的戏剧性在于,陈裕宗宁愿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外人,也不愿意给亲兄弟。
说是外人倒也不是很准确,陈裕宗选择的皇位继承人是他哥哥恭肃王陈元昱的儿子陈日礼,看起来侄子继承皇位不给兄弟继承,虽然不合理,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对吧?
但问题在于,陈日礼不是恭肃王陈元昱的亲儿子,而是养子!
他娘怀胎时,恭肃王陈元昱“悦其艳色而纳之,及生,以为己子”,于是杨日礼改姓为陈,被恭肃王当作自己的儿子在宫中抚养。
陈裕宗力排众议,临死前把陈日礼扶上了陈朝的皇帝宝座。
可是在陈日礼自觉江山稳固以后,就开始不装了,因为他在被陈元昱收养前姓杨,所以把名字改回了杨日礼,随后头等大事就是削藩,把陈朝宗室基本杀戮一空。
是的,基本可以视作建文帝加强版。
说是加强版,是因为他坚持的时间要比建文帝长,足足统治了安南十二年之久,是建文帝统治时间的三倍!
但是杨日礼最后还是被大臣们发动宫变推下台了,流落民间的陈艺宗上位后,将其废为昏德公,不久后将其杀死,在史书中也被抹去了名字,而安南的历史,再往后就是如今胡氏篡国的事情了。
而陈天平或者说杨天平,确实是安南王孙,但不是陈艺宗陈叔明那一支的王孙,而是废帝杨日礼那一支的王孙!
如此一来,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了。
忠于杨日礼的宗室陈元辉带着年幼的王孙投降了占城国,杨天平被改名叫做阮康,以家奴的身份待在陈元辉的身边。如今杨天平长大了,正巧遇到胡氏篡国,便辗转来到大明,以求重夺安南王位.而那封裴伯耆寄给真正的安南王孙的书信,到底是为何落入了杨天平手里,便不得而知了。
“好一出《赵氏孤儿》!”
姜星火击节赞叹道。
“确实精彩。”纪纲也是忍不住说道。
“带陈天平过来吧,最后确认一下身份。”
纪纲点点头,招呼门外一名锦衣卫,让他领陈天平进来。
片刻后,陈天平被带了进来,当他看到这位老宦官时,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是叫你陈天平好呢,还是杨天平?”
姜星火的话语,无疑是已经摊牌了。
陈天平没有了任何掩饰的必要,坦然道:“叫我陈天平吧,我不想姓杨。”
姜星火的审问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信怎么来的?”
“从死人手里拿来的。”
“为什么来大明?”
“为了复国,重夺王位。”
姜星火沉默了几息,复又问道:
“你之前见没见过裴伯耆和裴文丽?”
“没见过。”陈天平摇了摇头,只是神色遗憾地说道,“若是见过就不会不知道那封信是裴文丽代笔的了,这是我最大的败笔,实在没想到至于这老宦官看破了我的身份,倒是也无所谓,大明需要的只是安南王孙,不是吗?”
姜星火不置可否,只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他真是裴文丽?”
陈天平点点头:“我认为是,内容和字迹做不得假,拿到手后,这封信我绝对没有给任何人看过。”
“最后一问,裴伯耆父子遇难,你是听谁说的,消息准确吗?”
“听很多人说过,消息准确,不然我不会那么肯定地举报他,不准确就是在暴露自己的身份。”
陈天平的眉头蹙紧着:“可是我还是想不通。”
“你很快就能想通了,就在这里坐着休息吧,不要睡着了.你是聪明人,别做蠢事。”
“我知道。”
陈天平很坦然:“我对大明还有利用价值,听说大明马上就要发兵攻打安南了,我没到铤而走险的地步,不需要。”
“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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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温凉如水。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床上呼吸沉稳的裴文丽忽然翻身而起。
他光着脚,悄悄地走到了门缝边上,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眼下已是后半夜,果然,外面在院子里看着他和裴伯耆这两个房间的锦衣卫,早已经睡死过去,呼噜声打的震天响。
裴文丽轻轻推开房门,会同馆不缺钱,又是招待番使的地方,门轴自然有足够的油,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小心翼翼地溜出来,顺手关好了房门,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吵醒在院子里熟睡中的锦衣卫。
此时,月亮正升至头顶的位置,皎洁清冷的月光倾泻下来,让整座院落都沐浴在银白之中,给黑暗笼罩的此地增添了几分光明。
裴文丽的手里,消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块茶杯碎片。
这块碎片,是陈天平靴子底部的泥土从屋里裹带出来的,被裴文丽悄悄捡了起来。
隔壁就是他爹裴伯耆的房间,而裴文丽的目标,正是那里。
裴文丽同样轻手轻脚地推开隔壁的房门,此时一个人影正躺在床上。
裴文丽听不到呼吸声,他也没有在意,不仅仅是因为重伤之人呼吸本就微不可查,更是因为此时他的胸腔中,心脏正在如同擂鼓一般剧烈地跳动着。
裴文丽悄悄地靠近了床边,对着背对侧卧着的人影,瞄准了脖颈处,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茶杯碎片。
只要把这块茶杯碎片,刺进他的脖颈,再捂住嘴,这样就算是醒了过来,恐怕也会因为伤口太深,失血过多而死吧!
想到这里,裴文丽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丝快意。
至于会不会被大明发现,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对方一旦醒来,自己的身份就将彻底暴露,所有谋划都将付诸东流,这绝对是他不允许的。
跟陈天平不同,裴文丽对大明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
“嘭!”
裴文丽手中的茶杯碎片猛然刺下,然而却并没有出现皮肤破裂、血管喷涌的情况,反而是他自己的掌心被茶杯碎片划得鲜血淋漓。
听着耳边传来的硬木碰撞声,裴文丽不可置信地一把掀开被子。
然而里面哪有什么裴伯耆,不过是一个雕刻好的侧卧木人罢了。
“咣当!”
房门被骤然踹开,一众锦衣卫持弩挟刀站在外面,在月光下明晃晃的弩箭,已经瞄准了他。
姜星火带着陈天平走了进来。
“收手吧,外面全是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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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裴文丽,但重伤的人,不是我爹裴伯耆,他是胡氏派来监视我的。”
“你爹裴伯耆呢?”
“死了。”
“你出卖的?”
“.我没那么卑劣,是胡氏杀的,我不想死,所以我投降了。”
“你们来大明的目的。”
“探察大明国内虚实。”
“这个‘裴伯耆’为什么会被海盗捅伤?”
“借刀杀人,我看到海盗里面很多占城国人,于是邀他出来喝酒,在酒里给他下了能手脚发软的药,又激怒了海盗,借此除掉这个胡氏派来监视我的人,又不用被怀疑.我的身份是经得起查的,而只要他死了,安南拽着我的线就断了,从此以后,我就能彻底在大明的阳光下生活了。”
“你知道陈天平的真实身份吗?”
“听你说才知道以前只知道是陈元辉的家奴,叫阮康,不知道他是废帝杨日礼那一支的王孙。”
“你对大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门内惨叫声传来。
纪纲提着滴着血的绣春刀走了出来,对在外面看着的姜星火拱手道:“已经办干净了。”
姜星火点了点头,对身边的陈天平伸出了手。
陈天平愣了愣,并不晓得这个奇怪的礼节,但还是随之伸出了手。
握手完毕,姜星火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
“这是大明派兵护送你回安南的条件,看看吧。”
陈天平借着月光,看着纸上面堪称辱国的一个个条件,眼皮不由自主地在跳着。
“如何?”
陈天平深呼吸一口气,挤出了一丝笑意。
“如此我才放心,若是国师不提这些条件送我回去,我反而觉得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姜星火仰头望着月光,只是淡淡地说道。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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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暂时跳到三个月后,南京城一处茶楼。
两人正在相对品茶看报,看的是《明报》。
“解总编,看报纸说,今日护送陈天平归国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嗯。”
解缙放下报纸,看向对面的裴文丽:“怎么,裴主编你也想回去?”
“总编说笑了,见识了大明的论战,见过了国师的无双风采,我怎么可能再甘心回安南那种文化荒漠一样的地方?”裴文丽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解缙押了口茶水,问道:“那如果国师需要你做文化输出方面的事情呢?”
裴文丽放下手里的《明报》,严肃地说道。
“能做国师门下走狗实乃裴某三生之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