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寻思
第三百九十二章 寻思 (第2/3页)
珠,露珠晶莹剔透,在夏日阳光照耀之下,散发着迷人的色泽,显然是张宇初清晨刚从路边揪的。
“朱子斥陆氏新学为禅儒,这是要效仿佛门拈花一笑吗?”
台下议论纷纷。
“今日来时,一友人言心外无物,另一友人指路边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此地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
答曰:尔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尔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尔的心外。”
若是寻常人乍一听,这就是个疯子在胡言乱语,但高逊志的神色却前所未有地严肃了起来,甚至他扣在膝盖上的手指,都开始有些曲起。
因为高逊志很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
理学的本源,被动摇了。
根据理学的理论大厦,无论发生什么,天理都是永恒地存在在哪里,无论是否有人心,天理都是不变的,所以要“存天理、灭人欲”,天理是最高的。
而如果按照这个故事所折射出的含义,那就是人心是第一位的,世界的一切运行,都是以人心的存在为前提,如果没有人心,也就没有天理。
如此一来,人心是整个宇宙的立法者,也是一切天理的立法者。
人心,凌驾在了天理之上。
但这还不够!
如果仅仅是这些,是不足以击败高逊志的。
想要击败高逊志,必须要以“心”来解“三纲五常”,把他作为倚仗,作为试图立于不败之地的东西给彻底打碎!
张宇初收起花,轻笑道:
“同样来说,心之体,既是性也,性即理也。
故有孝亲之心,即有孝之理;无孝亲之心,即无孝之理矣。
有忠君之心,即有忠之理;无忠君之心,即无忠之理矣。
三纲五常,皆可以此类推,李世民有行王道之心,岂能无王者之理?
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物、心外之理乎?天理岂外于吾心耶?”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高逊志艰难的想要咽下喉咙中的唾液,可却呛进了气管里。
“咳咳咳”
唯有咳嗽声,回荡在擂台上。
台下的众人,此时都用极度惊骇的目光看着台上的张宇初。
本来众人都以为今天的第三场比试,是王霸之辩,可谁成想,竟是要掀理学的根子!
原来他刚才说了半天,竟然是绕到了这上面去了啊!
“怎么可能?”
高逊志心脏猛烈跳动,几乎喘不过气来,脸色也由青转白,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但是,他更不敢相信这套新的理论,是从张宇初口中说出的。
张宇初什么水平,他再清楚不过了,洪武朝时两人就曾多次交手,其人虽然博通经义,但却走的是理学的路子,什么时候研究起了陆氏心学,还有这番堪称开创新的翻天覆地之新论?
简直骇人听闻!
但张宇初说的,他根本无从辩驳!
怎么辩驳?这根本就是所有人都未见过的东西,用人心的心性来解天理,三纲五常的天理,都能从人心上得到阐发,由此又绕回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的路子,验证了天理只存在于人心中。
高逼格点,那就是心证。
通俗点说就是俺寻思天理就在人心里,伱问我为什么天理在人心中?因为俺的心寻思它就在里面所以它就在里面,不服来辩。
逻辑闭环了属于是。
张宇初的办法确实很流氓,用主观唯心主义的魔法打败客观唯心主义魔法。
你还讲客观事物的道理,我只讲“俺寻思”。
这种命题,若是让高逊志心平气和地钻研个把月,或许能想出来对策,可眼下沙漏都要走到尽头了,他的大脑却空空如也。
这道题在过去的版本没有解啊!
“说的什么意思?”
听着传话太监的转述,朱棣蹙眉看着台上陷入死局的高逊志,心头却没有半点报复的快感。
因为他没听懂。
字都能听明白连在一起是啥意思也大概明白,可为什么高逊志面对“这么简单”的问题却哑口无言,朱棣不理解。
直接说心不能证明理不就得了?
朱高炽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父皇的问题,而是沉浸在了这种奥妙的哲学命题中不可自拔,直到老三怼了怼他。
“哦,哦!”
朱高炽这才反应过来,给父皇翻译。
“龙虎山大真人的意思是说,本心,或者说意识,并不仅仅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那么肤浅,而是意识是‘意之所向皆是物’,也就是说所有外物存在都与人的本心意识的指向有关,而本心意识的指向性便意味着外物的形成过程开始,所以外物就不是‘心外之物’,而是从本质上来讲,是将内在的本心意识与外物链接起来的一种‘意识物’.花不是花,而是我心中的花,我心头意识一念发动,便意味着外物的改变。”
朱高炽的解释当然很富有哲学的抽象含义,但这显然是给朱棣能解释的最清楚的表述了。
换言之,“俺寻思”在心学这座理论大厦里的作用不是“寻思啥就是啥”,而是“寻思”的这个过程只要随着人心的启动开始,那么“本心”与“外物”之间就建立了联系,这也是心证无从破解的原因。
“竟是这般缘故,好!回头朕亲自给大上清宫题块匾!”
台上高逊志已然心神失守,张宇初却得势不饶人。
往日种种被高逊志打败的恩怨浮上心头,如今有了姜星火这个外挂老爷爷的加持,张宇初只想长啸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道士穷!
“个个人心有仲尼,自将闻见苦遮迷。
而今指与真头面,只是良知更莫疑。”
张宇初指着已然接近失败的高逊志说道:“高逊志,回头见心,见心明性,明性知理,理就在心中!且随我一片光明吧!”
高逊志当然不会轻易认输,他咬了咬牙,问道:“汝所言明性知理,明性如何知理?”
张宇初自然早有准备,他清晰无误地将姜星火交给他的理论背了出来:
“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发,更无私意障碍,即所谓‘充其恻隐之心,而仁不可胜用矣’。然在常人不能无私意障碍,所以须用致知格物之功。胜私复理,即心之良知更无障碍,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知致则意诚,意诚则一片光明。”
如今高逊志已然是知道自己输定了,但强撑着一口气,便是要把这新的心学问个清楚,否则心中念头委实不够通达。
“以心格物,如何致知?”
张宇初起身,羽衣飘然,一边吟诗一边踱步,竟是走出了几分潇洒姿态。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吾心光明,人人皆圣!”
高逊志面如死灰。
“.为善去恶是格物。”
曹端在台下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句话。
虽然是头一次听说,但以曹端的悟性,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在张宇初所提出的新的心学概念里,格物致知更多的是面对心里的念头,格物也就是正念头,把不正当的念头弄正当,正其不正以归于正,所致的知是自己的良知,而良知则是人的道德本能,本来的心是光明纯净的人的道德会一触即发,但是会有邪恶的念头来蒙蔽本心,格物就是使不正归于正,致得良知。
正念头就是了解到自己有不善的念头,知道了,就是知,知道了之后还要正念头,使其正当,搜索心里所有不善的念头,使其合理正当,这里首先默认了良知是光明的本心,人人都有,所以人人皆可成圣。
“咳咳咳”
高逊志越咳嗽越厉害,到了最后,竟是大口大口地咳出血来。
曹端顾不上思考,连忙三步并作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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