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堕落

    第三百六十七章 堕落 (第2/3页)

吞不下吐不出的悲哀。他会要了我的命的!因为他,我竟然一无所有。

    她忘不了那天。是春节前的一天,她想去掉“它”,既然它已被决定了去掉的命运。她想去林金荣那儿,和他一起过春节。她不愿再忍受那种不适,既然没有理由再忍受下去。是晓晴送她去的,在那个灰蒙蒙飘着细雪的下午。从那以后,一到这样的天气,林婉怡就被抽空的疼痛和眩晕。

    完了之后,晓晴把她送到强森站。好冷,林婉怡穿着一件十美元买来的旧呢大衣,下着白色的毛衣和墨绿裙子。就是在这种时候,她也希望见到林金荣时,她不会看起来太难看。

    在车上的五个小时,她一直昏昏沉沉。车内和车外都是漆黑一片。她不知一切是否只是个梦。她欲哭无泪。

    当林金荣把她从车门上搀下来时,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她没有看清林金荣的神色。

    “林金荣,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在等地铁时,她对闭着眼睛对他说。她的声音仿佛从遥远处传来,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痉挛的疼从小腹阵阵涌来。

    那天晚上,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哭。无声地哭,她愧对于那没有机会来到世上的“它”,更愧对于自己和自己的期盼。她哭了好久好久。泪水把半边枕头打得湿漉漉的。林金荣不得不趴在她身上,说:“林婉怡,难道只有这样吗?难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安慰得了你吗?”

    可是,只有哪样的什么才能安慰得了我的失去和苦痛!她在心里拼命喊道。林婉怡的一切都被掏空了。这辈子,能填补吗?

    孩子,孩子,我的永远也没有机会长成生命的孩子啊!将来,在另一个世界上相遇,你不要原谅我,不要放过我!

    为什么会这么寂寞!每一个白日,寂寞得如同没有尽头的黑夜。好长的日子啊!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升上来,什么时候落下去。到处是绿色的一片,无边无际。没有别的颜色。风湿漉漉,粘乎乎的,所有的路都苟延残喘般的延伸着。而每一个黑夜,又寂寞得如同巨大的坟墓。只有汽车闪着贼亮的灯驶过,使得那层厚厚的寂寞,凭添了几分紧张的感觉。周围是黑沉沉的凝重,似乎可以挤出些水来。

    日子这样一日复一日地过去。林婉怡不知该做些什么,也不想做什么。她觉得非常厌倦,好像有块结结实实的布帘子,无精打彩地垂挂在她面前。她看不见帘子后面是什么,也懒得费那份力气去掀开它。随它去吧,她常这样想。随它去的结果会怎样?她懒得知道。她觉得自己是完了,从未这样颓废过。只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要做梦。做梦太累了。

    可是她睡不着。每天夜里,她都会失眠。脑子里翻江倒海般地映现着的,是所有过去发生的事。或者,是以后的可能发生和不可能发生的事。她不想顾眼前。总觉得没什么。顾又能怎样呢?世界在她睁开眼和闭上眼之间是没区别的。她好疲倦,每天都精疲力竭。日子怎么会是这样无望和无聊!

    林婉怡总想找个什么人倾诉点什么。也许,说点什么,会稍好一些。虽然她知道,对她来说,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两样,可她还是想找个人说说。她是个怕寂寞的人。每天每天,她寂寞得只想大声喊叫,歇斯底里地喊叫。可她喊不出。在国内时不能喊,在这儿还是不能。也许是不敢,心理有障碍,怕别人说自己有毛病。任何人都怕自己被看作异常的人。谁都想过得“正常”些。

    但是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没有。因为寂寞,林婉怡真想把自己的今晚交给什么人,用一种肉体的狂欢,去换取那么一瞬间忘掉孤寂的时刻。人在极度放纵自己欲望的过程中,在两个肉体的纠缠撕打围绕攀援中,也许是想不起什么的。所以,有些人在无聊的时候,就会想象或谈论男人或女人,就会想性。林婉怡倒是不觉得在无聊时找个男人睡觉是件快乐的事,但是,总归有个人做伴,比一个人躺在宽宽大大的床上辗转翻侧睡不着好得多。

    所以,她真想找个男人睡觉,随便什么人。可是,即便这随便的什么人,也没有。她翻开电话号码本,琢磨了一会儿,不知该给谁打电话。总不至于说“喂,你今晚愿不愿和我睡觉”吧?虽然她觉得自己下作到了极点,却也没有这份胆量和坦率。

    客厅里很热闹。布朗夫妇在和一些朋友高声谈笑着。林婉怡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他们的嘴张合着,可是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她的灵魂已经出窍,她知道自己已不在这里了。当然,她也不时地干笑几声,附和他们,以免显得自己无礼。但她知道要追回自己是很难了。她已远去。她能把自己交给谁呢?她希望此时此刻能有个什么理由,让她大喊一声。

    昨天,在图书馆碰到李保保。李保保说:“去我家坐会儿吧。”从他的目光中,林婉怡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有些忿忿不平,可还是点了点头。

    天很冷。风飕飕地,不合时宜地吹着。已经是夏天了,没有太阳,潮湿地阴。在这种天气里,校园里的那些古式建筑,便有了种怀念葬礼的味道。某种氛围又从四面八方向她挤压过来了,她真想拔腿跑上钟楼,然后纵身往下一跳。这是她在这种阴沉沉的天气里所想出来的唯一件干脆的事情。要么放火烧光一切。

    林婉怡穿套白色的牛仔服,那是在国内教书时买的。那时,她的头发剪成短短的童花式,白色的牛仔服下是宝蓝或雪青色的吊带背心,胸前挂条五彩石子项练。那时她喜欢跨坐在墨绿色的自行车座上,双脚蹬地,男孩般无拘无束地说笑。在国内,北方的春天总让林婉怡觉得心境象天空一样明朗。她曾对朋友们说,只要闻到白杨树的芬芳,她就觉得世界是她的……

    路上没有什么人。林婉怡觉得很冷,她不得不用手抱住双肩。李保保高高大大地走在她身边,让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她不想和他说什么话。在她看来,他有时挺热心,但是,也是那种比较粗俗的人,不懂感情,至少不懂她理解的那种感情。

    一阵冷风吹过,林婉怡有种想挽住他的手臂的冲动。她多么希望挽住谁的手臂!她侧过脸看看他,发现他目光呆滞,便悻悻地垂下头。她好冷,觉得是那般无助。

    进了他的卧室,他便迫不得己地扯下了她的长裤。她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他,也不让他吻她。和强奸没什么两样,也许强奸犯的技术还要高明些呢,她恨恨地想。但是,她寂寞。无论如何,这也许比寂寞好一些。因为有个人在蹂躏你,在挤压你,有个实实在在的东西伏在你身上,它看得见,摸得着,有形状,有重量,有触觉,有温度,有动作……

    他的口臭使林婉怡想呕吐。林婉怡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也许,他以为她正销魂荡魄?林婉怡怕自己看到他的脸会大声喊叫着跑掉,她相信他此时的脸肯定丑陋不堪。她只觉得有件什么粗粗糙糙的东西在强迫自己,摩擦自己,她很疼。她想推开他,他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太沉,象只狗熊。

    他似乎很满意,越发粗暴起来。还问林婉怡说:“林婉怡,喜欢吗?喜欢和我爱爱吗?”林婉怡紧咬下唇,不吱声。心想:做你妈的爱吧,我是在和你相交。相交,是个听起来相当恶心的词。和任何男人都可以相交,但只能和自己爱的男人爱爱。就象和林金荣……哦,林金荣,林金荣啊!林婉怡觉得嘴唇要被咬出血了。

    “喜欢吗?”他还在问。林婉怡还是不说话。

    林婉怡咬住牙忍受着。她想呕吐。

    他喘息着,呼吸粗得象拉风箱。

    尽管他象操练似的颠三倒四,林婉怡还是半点兴奋不起来。她知道自己此时只是一具僵尸,一个有温度的容器,一个需要填塞某种肮脏东西的空间。她为自己感到悲哀。她知道这是自己的肉体,却不知灵魂在哪儿。每天每天,肉体如行尸,灵魂如风筝。她的灵魂永远控制不了她的肉体。

    她想林金荣。每次和林金荣,她都能得到一种最极端的满足。只要躺在他怀里,她就一直想要他,想给他。她总是那么湿润和光滑。她急切地要接纳他,拥抱他,挽留他。那才是爱爱,真正的爱爱。她把对他所有的爱,都融化在那种抽搐哼哼的欢乐中。那时一种相许和相托。只有在那种时候,她才真正明白以身相许的真正含义。她想拥住他,真想那样拥住他,死去。

    这时电话铃响了。李保保裸着下体下了床,边讲电话边用纸擦着自己。林婉怡还是不睁眼,穿着上衣躺着。她很恼火,对自己,对李保保。这算什么呢?匆匆忙忙地就只是为了把那两个部位接合一下?就不再寂寞得要死了吗?她真想吐口痰在他脸上,然后,狠狠地打自己一个耳光。

    她摸摸大腿。很光滑,凉爽。可她还是觉得小腹那里粘着些污秽,尽管李保保已给她擦过了。她想好好地洗洗自己,拼命地,从里到外,脱胎换骨。

    林婉怡睁开眼,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窗外,仍然是阴沉沉的天,树叶懒洋洋地摇动。她很伤心,一股隐隐的酸楚和苦痛涌进心头,她全身颤抖了一下,泪水缓缓地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林金荣,林金荣,林金荣--

    “林婉怡,你怎么了?你又怎么了?”李保保的声音似乎很温柔,又带些恼怒。他已穿戴好,一截巨大的木头桩子一般立在前面。他长得高大,却不潇洒,她总觉得他有些笨头憨脑的样子。

    林婉怡没理他,不说话。大颗泪珠滚到枕头上。她此时好恨自己,厌恶自己。她一点都不喜欢他。就因为寂寞,因为无聊,因为一种空空洞洞的悲哀和绝望,她竟允许自己这样毫不留情地作贱自己。

    “穿好衣服,起来好吗?”李保保又在说话,头也向她俯过来。林婉怡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掉开头。

    李保保伸出手,抚摸着林婉怡的大腿。林婉怡顿时感到毛骨竦然,就好像触到一只癞蛤蟆。她一把拽过长裤,三下两下套上,却依然躺着不动。

    “来,我帮你把鞋穿上。”李保保把鞋套在她脚上。她有些感动,又有那么一丝歉疚,重重地叹了口气,坐起来,手轻轻地拍了他的臂一下。

    没有意思,以后还是别这样了,她想。

    她还是很冷。最可怕的,她又有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此时她所经历的事,在以前也发生过。她不明白自己是谁。她真想撕破喉咙,拼命大叫一声。多少年来,她一直想这样喊,可从来没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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