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稍稍

    第三百七十七章 稍稍 (第2/3页)

之嵩哥哥将郎之嵩嫂子做的猫食吃了一勺,并大夸郎之嵩妈妈做得好吃。另一次郎之嵩尝了一口郎之嵩妈妈做的糖醋鱼,难吃无比便以为是稍稍的晚饭。有了这两次误会,郎之嵩妈妈做饭的热情就一落千丈了,她再也无力像真正的大师傅那样掂动炒菜的铁锅了。

    郎之嵩嫂子不帮郎之嵩妈妈做事不是故意的。她成天围着稍稍转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郎之嵩妈妈。如果她不管稍稍郎之嵩妈妈不是还得管?如果她不做猫食郎之嵩妈妈做的人饭不是还得分一份给稍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郎之嵩妈妈天生对小虫子敏感。夏天的时候如果房间里有一只蚊子她就睡不着觉,如果身上被咬了一个包郎之嵩妈妈会痒得彻夜难眠。

    对蚊虫有强烈反应的她竟然特别招惹蚊子,如果有一房间的人蚊子只盯着郎之嵩妈妈咬,对他人而言郎之嵩妈妈是天然优良的避蚊器。蚊子尚且如此,跳蚤就更苦不堪言了。自从养了稍稍以后郎之嵩妈妈的身上也是一道道的血痕,当然那不是稍稍抓的,而是郎之嵩妈妈自己所为,是她抓挠跳蚤叮咬的包块所致,因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稍稍。看着郎之嵩妈妈为稍稍所累,郎之嵩嫂子深感内疚,除了花更多的时间捉拿稍稍身上的跳蚤别无它法。将稍稍抛弃送人是绝无可能的。郎之嵩妈妈已经看出:郎之嵩嫂子对待稍稍的态度就像对自己的儿子。她老人家与郎之嵩嫂子都是深明大义有知识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稍稍,其婆媳关系将融洽得一塌糊涂。

    关键在于稍稍,而关键的关键是稍稍身上层出不穷的跳蚤。郎之嵩嫂子也曾买了猫咪乐——种防止跳蚤的药物项圈,给稍稍戴上。结果,跳蚤是从稍稍身上逃走了,稍稍是免遭其苦了,是乐了,但逃走的跳蚤并没有被消灭,它们四散而去,最后在郎之嵩妈妈的被褥上集合。郎之嵩妈妈并没有戴什么猫咪乐,其后果可想而知。她老人家可比稍稍难办多了,既没有猫咪乐项圈,也无人终日为她捉拿跳蚤。看着郎之嵩妈妈那遍体鳞伤被自己抓得惨不忍睹的身体郎之嵩嫂子没办法识好将猫咪乐从稍稍的脖子上除去。大部分跳蚤闻讯后返回稍稍的皮毛上生活,但仍有一小部分留了下来。虽说一只跳蚤一个咬包足以让郎之嵩妈妈彻夜不眠,但她刚从几百只跳蚤数千咬包下解放出来,虽然身上仍活动着十来只跳蚤仍有几十个咬包,她还是感到松快。也就是说郎之嵩妈妈忍受跳蚤的能力在逐渐增强。看着郎之嵩嫂子日以继夜地在灯下勤恳地捉拿跳蚤,郎之嵩妈妈也不便再说什么。

    郎之嵩哥哥作为孝子发誓要干净彻底地消灭所有的跳蚤,在它们从稍稍身上逃走之前就全部歼灭之。他拿来一罐杀灭苍蝇、蟑螂及各类蚊虫的喷雾剂,对准稍稍就是一阵狂喷。稍稍发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怪叫。它没有逃进床下橱后这样的地方,而是跳上窗台。也许攻击来自于房间内部,稍稍觉得此间已找不到安全,因此才向外逃窜的。郎之嵩们家位于七楼,幸好窗户上蒙着一层塑料窗纱,否则稍稍不顾一切地跳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它扒着窗纱,由于前进受阻只得向上猛蹿。稍稍的前肢已将纱窗钩破,利爪将全身的重量吊住,下肢仍在执拉个不停。它四肢张开,突现于窗户具有的长方形的光亮中,郎之嵩们的眼睛由于逆光,只见稍稍的一个黑乎乎的背影。

    稍稍上下不得,发出声声惨叫。郎之嵩哥哥手持喷雾器,将其喷了个正着。含有很浓的敌敌畏气味的药雾在房间里飘散开去,并凝成水滴从稍稍精湿的皮毛上滴落下来。

    郎之嵩哥哥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况且面对凶悍的稍稍此乃是不可多得的良机(它将自己固定在窗户中央无法动弹)。郎之嵩哥哥尽情地喷射,消耗了大半罐药水。稍稍的叫声转而微弱,它几乎姿势不变地掉落到窗户下面的地板上。

    郎之嵩哥哥自知闯下大祸,尽其所能地投入到对稍稍的施救中。他用清水冲洗稍稍,换了一盆又一盆的水,后来干脆将稍稍置于水龙头下。后者也不挣扎,任其摆布。

    若在平时让稍稍洗一个澡何其困难!每次都是郎之嵩嫂子亲自动手,让郎之嵩哥哥拿住稍稍的后腿。每次给稍稍洗澡都是以郎之嵩嫂子的手臂上多出几道血痕为代价的,而且由于稍稍有力的反抗,每次都不能洗得完全彻底。这次总算尽兴,不仅打了两遍香皂,还用清水反复冲淋。郎之嵩哥哥用于毛巾将稍稍揩擦,再用电吹风的弱挡送出缓缓热风,他甚至给稍稍剪了前后爪的“指甲”。等郎之嵩嫂子下班回家时只看见郎之嵩哥哥悉心照料稍稍的一幕,另外稍稍的软弱顺从让郎之嵩嫂子产生了些微妒意。由于她嫉妒的情绪作祟,因此无法清醒地察明真相,郎之嵩哥哥使用喷雾器一节就此瞒过了。稍稍呕吐了几次后逐渐康复,现在它除了郎之嵩嫂子再也不可能信任任何人了。它以加倍的疯狂突袭郎之嵩嫂子——那唯一可能接近它的人。郎之嵩嫂子的手臂上新伤旧痕,相交叠瘰,在与稍稍的来往中她也练就出一套躲闪的绝技,要是换上旁人,手上的伤痕还会多出几倍。

    对于稍稍沐浴后的感冒以及感冒后的性情变化郎之嵩嫂子当然有所察觉,但她没有深究。

    她定然怀疑郎之嵩哥哥对稍稍做了点什么,女人的本能告诉她此事关系重大,一经道破没准有离婚的可能。郎之嵩嫂子不愿与郎之嵩哥哥离婚,郎之嵩哥哥也一样,因此他们学会了相互回避,对稍稍洗澡一事讳莫如深。郎之嵩哥哥的那副作贼心虚的模样就像是外面有了女人。

    可可后来又来借过几次猫,郎之嵩嫂子由于熟人情面依然不便拒绝,当然,稍稍再也没有第二次落人可可的手中。郎之嵩嫂子很大方地说:“借猫玩?可以啊,只要你能找到稍稍。”可可进到郎之嵩们家里来找稍稍,无论他怎样努力总是一无所获。这以后玩猫的游戏就变成了找猫的游戏。由于稍稍是永远也找不到的,开始时激起了可可的好胜心,到最后只能使他气馁。有时候郎之嵩也不禁纳闷:稍稍究竟把自己藏到哪里去了?竟能躲过可可这样精明机敏的孩子。一次可可走后郎之嵩打开写字台中间的抽屉,想取出文具写点什么,触手之下毛茸茸暖乎乎的一团,竟是稍稍团身藏在里面。它是从桌肚后面的空当进去的,当然不能设想稍稍自己打开抽屉进去再自己将抽屉关上,无论稍稍如何聪明也不可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稍稍从抽屉里窜出的同时遗下一泡猫尿,浇灌在稿纸信签等文具之上届此一段时间以来郎之嵩写给朋友们的信以及寄往编辑部的手稿上皆有一股特殊的淡淡的腥臊气味。

    稍稍一向对上楼的脚步声十分敏感,即使它正在吃食,听见楼道内的响动必然停下。它像狗一样地伸长脖子竖直耳朵,直到判断出那脚步不是往郎之嵩们家而来的,这才放下心来,埋下头去继续进食。对于可可的脚步声它的反应尤其强烈,不论这脚步声向何方而去,只要一在楼道内出现稍稍立刻隐匿。可可家住郎之嵩们楼下,每天至少两趟上下楼梯,因此稍稍每天至少隐藏两次。脚步声实际上只到可可家为止,或者从可可家出发向下而去了。平均每两月才有一次那脚步声通向郎之嵩们家门口,后来由于可可始终找不着稍稍,脚步声逼近的次数就越来越稀了。随着可可的长大,半年一次,后来干脆就没有了。稍稍的反应依然如故,只要可可没到自立的年龄,还住在父母家里,每天必将上下公用的楼梯,稍稍的过激反应就无法停止。哪怕他已是一个成人,体格的变化使步伐变得沉稳,稍稍依然能够听出那是可怕的可可在走路,它不禁浑身战抖起来。郎之嵩们一看稍稍的模样,就知道:可可下楼去了,可可回家来了,或者在纷乱的脚步声中有可可那小子的。郎之嵩们的判断万无一失。

    后来稍稍又活了七年。这七年稍稍是在可可那可怕的脚步声的伴奏下度过的,它一天都没有停止过,有时很有规律,不过也常有意外。没准什么时候就会来到郎之嵩们家门口。可可敲门,他已经长成一个高大的小伙子了,虽说很陌生,但郎之嵩们坚定地认为那是可可—一他上楼的脚步声使稍稍魂飞魄散,逃得不知所踪。他上门再也不是借猫玩了,他来抄写电表收取电费,或者因为郎之嵩们家的厕所漏水将他们家屋顶渗潮了。总之是为了邻里间的一些公益或私益的事务,小伙子已经能够帮助父母分担责任了。他比小时候要害臊,在门前踌躇扭捏着,这个年龄的孩子是最不自信的。

    他定然已经忘记了小时候曾来此借猫,忘记了他将稍稍抱往楼下的平凡的两小时。

    这两小时过于普通乏味因此他不再记得,可对稍稍而言却是终身难忘的、惊心动魄的,是命运也是劫数。郎之嵩一时冲动,真想告诉这个不自信且健忘的小伙子:对于郎之嵩们家稍稍来说,他就是上帝,只要他跺一跺脚,稍稍肯定吓得屁滚尿流。

    稍稍对可可的惧怕终身不能缓和,对郎之嵩哥哥则另当别论了。一来郎之嵩哥哥对它的伤害程度不及可可(至于可可如何伤害了稍稍始终不得而知,因此在想象中就越发严重了),二来,发生的时间也在后。虽说对稍稍而言是雪上加霜,但在心理上多少也有所准备。更重要的是郎之嵩哥哥不是有意的,伤害稍稍是由于过失。对于稍稍这样聪明的猫咪来说,这点区别还是可以觉察的。郎之嵩哥哥就生活在这套房子里,他有的是时间让稍稍逐渐明白这一点。郎之嵩嫂子因乳腺癌去世以后稍稍就更无选择了,除了亲近郎之嵩哥哥外再也没有出路。郎之嵩哥哥也一样,别无选择。郎之嵩嫂子在世时为了捍卫郎之嵩妈妈的利益他曾多次提出将稍稍送人,那时候,从理论上说遗弃稍稍是可能的。而现在,赡养稍稍却有了某种继承遗志的意思。郎之嵩嫂子临终时进行了正式的“托孤”,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稍稍,希望郎之嵩哥哥今后好好待它。郎之嵩哥哥流着眼泪答应了,郎之嵩嫂子这才放心地合上眼睛。因此不论郎之嵩妈妈怎样抱怨跳蚤胞怨悲愤的稍稍如何发狂,把家里的皮沙发都抓破了,阳台上所有的花朵都被吃光了,郎之嵩哥哥始终听而不闻。他一点也没有趁机将稍稍抛弃的意思。他现在宽容多了,将稍稍的种种破坏之举都能当成儿童可爱而正当的顽皮,而加以原谅。现在的稍稍不仅是一只猫咪,而且是他的儿子,不仅是他的儿子,而且是没有娘的孩子,不仅是没有娘的孩子,有时候甚至就是他娘本身,是郎之嵩嫂子的代表。郎之嵩哥哥不禁睹物思人啊,将那满腔的遗恨都转化到照顾稍稍的温情之中。

    郎之嵩哥哥接过了郎之嵩嫂子手中的饭勺,开始为稍稍熬猫鱼肠子。他每天一次下楼捡人家烧过的煤渣,供稍稍大小便之用。城市发展的速度异常迅猛,烧蜂窝煤的人家越来越少了。郎之嵩哥哥每天下到楼下去,向仍住在平房里的居民讨煤渣。后来他们也都用上了罐装液化气,郎之嵩哥哥就得走得更远,一直走到有烧煤炉的穷人存在的地方。

    为讨到珍贵的煤渣,郎之嵩哥哥施以小恩小惠,用公费医疗给人家开一点药丸,或者送人家一两本过期的杂志,直到对方的胃口越来越大,郎之嵩哥哥无法予以满足。那烧过的煤渣本来是无用的,即使不给郎之嵩哥哥他们也会抛入垃圾箱中。一段时间以来,郎之嵩哥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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