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五代十国

    730、五代十国 (第3/3页)

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呜呼!天下之恶梁久矣!自后唐以来,皆以为伪也。至予论次五代,独不伪梁,而议者或讥予大失《春秋》之旨,以谓:“梁负大恶,当加诛绝,而反进之,是奖篡也,非《春秋》之志也。”予应之曰:“是《春秋》之志尔。鲁桓公弑隐公而自立者,(桓公名轨。公子恽既弑隐公,遂自立。)宣公弑子赤而自立者,(鲁宣公,文公庶子,名倭。私事襄仲,襄仲请于齐惠公,杀文公嫡子恶及视。)郑厉公逐世子忽而自立者,(厉公,庄公次子,名突。母为宋雍氏女,雍氏有宠于宋,故宋执祭仲使逐公子忽而立公。)卫公孙剽逐其君杆而自立者,(剽,穆公孙,字子叔。孙林父、宁殖既逐献公杆,遂立剽,是为殇公。)圣人于《春秋》,皆不绝其为君。此予所以不伪梁者,用《春秋》之法也。”“然则《春秋》亦奖篡乎?”曰:“惟不绝四者之为君,于此见《春秋》之意也。圣人之于《春秋》,用意深,故能劝戒切,为言信,然后善恶明。夫欲著其罪于后,在乎不没其实。其实尝为君矣,书其为君。其实篡也,书其篡。各传其实,而使后世信之,则四君之罪,不可得而掩尔。使为君者不得掩其恶,然后人知恶名不可逃,则为恶者庶乎其息矣。是谓用意深而劝戒切,为言信而善恶明也。桀、纣不待贬其王,而万世所共恶者也。《春秋》于大恶之君不诛绝之者,不害其褒善贬恶之旨也,惟不没其实以著其罪,而信乎后世,与其为君而不得掩其恶,以息人之为恶。能知《春秋》之此意,然后知予不伪梁之旨也。”

    传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善乎,管生之能言也!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乱败亡,亦无所不至,况为大臣而无所不取,无所不为,则天下其有不乱,国家其有不亡者乎!予读冯道《长乐老叙》,见其自述以荣,其可谓无廉耻者矣,则天下国家不从而知也。

    予于五代得全节之士三,死事之臣十有五,而怪士之被儒服者以学古自名,而享人之禄、任人之国者多矣,然使忠义之节,独出于武夫战卒,岂于儒者果无其人哉?岂非高节之士恶时之乱,薄其世而不肯出与?抑君天下者不足顾,而莫能致之与?孔子以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岂虚言也哉!

    予尝得五代时小说一篇,载王凝妻李氏事,以一妇人犹能如此,则知世固常有其人而不得见也。凝家青、齐之间,为虢州司户参军,以疾卒于官。凝家素贫,一子尚幼,李氏携其子,负其遗骸以归。东过开封,止旅舍,旅舍主人见其妇人独携一子而疑之,不许其宿。李氏顾天已暮,不肯去,主人牵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长恸曰:“我为妇人,不能守节,而此手为人执邪?不可以一手并污吾身!”即引斧自断其臂。路人见者环聚而嗟之,或为之弹指,或为之泣下。开封尹(发yi

    音,

    ot yi一,伊)闻之,白其事于朝,官为赐药封疮,厚恤李氏,而笞其主人者。呜呼!士不自爱其身而忍耻以偷生者,闻李氏之风宜少知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