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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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满屋的香味。林素锦也在苏家,奔奔跳跳地出门迎接苏淮,一见他,就亲昵地挽着他的手,目光扫过柳芷溪,含义复杂,然而又恰似无意地回眸笑笑。

    柳芷溪仍旧暗自神伤,没有特别注意周遭的一切,却仍旧感受到了林素锦笑容里隐藏的内容。

    柳芷溪感到疲惫不堪,匆匆和文利打了招呼,便回房间沐浴休息。站在热气腾腾的浴室里,柳芷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会儿觉得熟悉,一会儿又觉得陌生。熟悉或许是因为,那是她自己,是她每天都可以从反射的镜面里看到的自己,觉得陌生了,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吗?

    柳芷溪仔细端详自己,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点像身边的一个人。虽然气质不同,可是五官却是分明的相似啊,就像天上的月亮和水里的月亮,但天上的月亮高高在上,水里的月亮一触即破。

    她拼命摇了摇头,散乱的长发甩在脸上,竟有丝丝缕缕的疼痛。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狰狞,又是那样无助,恍恍惚惚,跌坐在地上。“我不像那个人,一切只是,只是幻觉。”柳芷溪嗫嚅道。

    苏淮逝去的老祖母信奉佛教,每年观音菩萨诞辰纪念日,都要举家前往南岳衡山烧香拜佛。苏前亲自开车,文利坐在副驾驶座,苏淮、柳芷溪则坐在商务车的后座。这是一辆七座的奔驰车,里面空间足够大,苏淮可以惬意地舒展身子躺在座椅上玩平板电脑。

    柳芷溪则戴着耳机,一个人坐在最后一一排,耳机里单曲循环的,还是那首《Endless Road》,林俊杰独特的声线总能勾起她的记忆。车里冷气十足,柳芷溪搭了一件外套在腿上,她忽然想到,不,不对,应该说她从未停止过牵挂,冷江在哪里呢?

    姚瑶还好吗?奶奶在天堂里,是否幸福呢?还有离开自己十几年的父母,在另一个世界,是否每天都在想着念着自己呢?

    柳芷溪忍不住轻轻啜泣,苏前专心开车没有发现,苏淮已闭目沉睡,文利从后视镜里看了柳芷溪一眼,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哼”。文利的态度就像一只漏网的鱼,却落入另一张更细密的网里,被敏感的柳芷溪迅速捕捉到。

    苏前把车停在了山下,他们一行四人徒步爬上山,举目望去,风景极佳,黛色的山峦被蒙上了淡淡的云霞,挺拔茂盛的植被像一件绿色的盛装,披在山体,各色的野花绽放迷人的笑靥,风一拂过,有袭人的芬芳,四散开来,沁人心脾。

    他们踏着略微潮湿的石板路,轻叩的足音像在唱着一首虔诚的圣歌,柳芷溪渐渐恢复元气,大口呼吸着甜润的空气,箭步向上。苏淮紧紧跟随在她身后,走过狭长的栈道时,他自己靠着山崖,让柳芷溪贴着山壁走,不时地伸手扶住她,悉心体贴地保护着她。

    “谢谢你,苏淮。”柳芷溪握住苏淮的手时,在他耳旁轻声说。苏淮俊朗的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神采奕奕,就像一颗发光体。柳芷溪知道,很多女孩子都喜欢阳光,因为阳光温柔、舒适、光芒万丈,可是柳芷溪自认为她是只有一晚寿命的萤火虫,第二天太阳出来了,就是它迎接死亡的时刻。

    灿烂的晚霞染红了天际,柳芷溪和苏淮站在大庙前等待苏前和文利。“好美呀!”一个穿着粉藕色蛋糕裙的女孩,在一旁同一个男孩感慨道。“要不要拍张照?”苏淮俏皮地举起相机。

    漫天霞光中,隐没在云雾后的山峦,被照耀成了金黄色,像一望无际的麦田,又像变幻莫测的天外仙境,让人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绯红的霞光落在柳芷溪身上,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优雅而得体,苏淮看得有些呆住了。

    “帅哥,你还不给你一起来的女孩拍张照片吗啊?现在可是摄影的黄金时分。”身旁那个男孩笑嘻嘻地提醒苏淮。苏淮下意识地望了柳芷溪一眼,柳芷溪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眼神里写着回绝。

    苏淮客气地谢过男孩,拉着柳芷溪往山上的商铺走去。待他们买完饮料回来,夕阳只剩下微乎其微的余晖,柳芷溪仍然一言不发,眼里却有泪水在汹涌。

    站在山顶向下看,是起伏澎湃的绿色海洋,“错过了照相的黄金时分,你遗憾吗?”柳芷溪突然问道。

    “芷溪,你知道吗,我永远不期盼黄金时分的到来,因为绚烂过后就是黑暗,巅峰过后便是下坡路。我希望在你的眼里,我能看见的一直是向上的阶梯,给予我恒久攀爬的动力。而我最珍惜的,永远是美好事物发生的前一刻,那样我就能够永葆希望和憧憬。芷溪,和你并肩,才是我最幸福的心愿。”苏淮真诚地对柳芷溪说,眼神干净得如同没有被污染过的泉溪。

    “芷溪,我们买一个同心锁,好吗?”苏淮看见一旁高高架起的竹制框架上,挂满了一个个精致的小锁。卖锁的老奶奶,老态龙钟却仍旧精神矍铄,咧开没有牙齿的空嘴洞,说“这是情人锁,锁住了就是一辈子哦。你们,要把名字刻在锁上面吗?”

    柳芷溪连忙摇摇头,苏淮的表情有些受伤。他小心翼翼把锁高高挂起来,情人锁在风中相互碰撞,远远望去,是一片闪烁的银海,发出悦耳的铃声。柳芷溪闲着无事,站在一旁仔细观察悬挂起来的同心锁,她忽然一愣,大惊失色。

    她按住扑腾狂跳的心脏,苏淮以为她身体不适,忙关切地询问,柳芷溪摆摆手,强压制住内心,露出一个淡定的微笑,心里却早已是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