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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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已有明显的老态,头发花白了也没有去造型店染黑,高大的身躯也已有些佝偻。

    苏淮的鼻子有些酸涩,他虽然迎风笑着,却觉得这风是那样冷,而他的心,更加苦涩。这些日子来,文利和苏前常常不在家,虽然他们不再是骨肉至亲,但是那份情谊和牵挂还在,可他虽然挂念他们,却又是那般不想面对他们,他忽然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昌亭旅食的感觉。即使文利和苏前从未对他流露半分疏离,每个月依旧给他高昂的零花钱,还是尽量对他百般呵护、嘘寒问暖,可是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注定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像一只被打碎的瓷碗,即使找了能工巧匠修补,碗上的裂痕仍旧清晰可见,而或许更悲哀的是,这只瓷碗虽然不会被丢弃,但是也只是被放在碗柜里不会再使用,因为已经有了新烧制的瓷碗取而代之。但是苏淮还是太悲观了,他没有想到,被复原的旧碗也十分有价值,因为它代表了一段过往和历史。

    文利和苏前身旁,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孩,男孩眉清目秀、穿着朴素,他回头望了柳芷溪一眼,她的心里一惊,仿佛有很重的石头拉着她的心下坠,却在即将落地时被一双手接住,她的心颤了颤,却飞快地用理智压住了。她惊呼:“太像了。”

    以前许浩然他们说她和苏淮很像,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思想接近,他们有相同的志趣和抱负,他们在学校是同桌,回到家里也形影相随,无形中都在影响感染彼此,日子久了,不知不觉潜移默化。可是她今天看见眼前这个男孩,他们是将近20年来的初次会面,她却感到那样亲切,仿佛在茫茫人海里,只要一次目光的相遇,便可以铭记一辈子。“这大概就是血浓于水吧。”柳芷溪默默想道,他与自己相似的面容、澄澈的眼神,还有笑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亲近。

    柳芷溪快步向前,却又停住了脚步,有些顾虑地回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淮的反应。苏淮朝她点点头,会意地笑了笑,又看了看那个男孩。他们一行五人簇拥着进了别墅,男孩并没有好奇地左顾右盼,也没有流露出半分欣喜若狂,他的表情总是很淡然,不卑不亢、不矜不伐。文利和苏前眼里含着泪,拉着他的手,激动得话语都无法诉说完整,十七年的骨肉分散,而今终于团聚,这是电视剧里惯有的桥段,文利和苏前语无伦次,可是柳芷溪却没有感受到肥皂剧里的皆大欢喜,反而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隐隐的担心。

    苏淮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家人,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陌生,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而他只是在观看着别人的家长里短,可是,他却也没有把这些当做茶余饭后谈资的资格,也没有刻意轻松地置身事外的洒脱。他有些尴尬,自从知道自己不是苏家的亲生儿子,他便感到一重压力,做什么事情都如履薄冰,甚至产生了习惯性地讨好,因为他的内心深处,他害怕无家可归,害怕飘若浮萍、命如草芥,尽管他成绩优异,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晚上苏淮和柳芷溪坐在花园里,翻看着林素锦从北京发来的照片,林素锦傲然绽放,像一株盛开的白玫瑰,有许多双手都想将她摘下、揣进心房,只可惜她的枝干上,长满了尖锐的小刺。柳芷溪滑动着手机,无意地对苏淮说:“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真是太经典了。”苏淮半晌没有接话,柳芷溪不禁望了他一眼,他正拨弄着一株月季的叶片,缓缓说:“不论是白月光还是米饭粒,还是朱砂痣抑或蚊子血,我都不稀罕。”柳芷溪笑着捶了捶苏淮,“那你稀罕什么呢?”他笑而不语,忽而问道:“那年我们在潭柘寺,你许了什么愿望?”

    柳芷溪略略思忖,歪着头,无奈地摇了摇,“我忘了。”其实怎么会忘记呢?她欺骗了苏淮,可是她宁愿这种欺骗,也不想瞎编一个愿望,因为那样,她会更加觉得对不起他,更加不能饶恕自己。她深知苏淮对自己的情愫,她也爱苏淮,从头至尾都爱,从今往后也爱,只是这种爱是变化的,从最初少女情窦初开的爱,变成了情同手足的惺惺相惜。如果非要界定男女间的爱,她想到的,还是冷江,那个忽远忽近的男孩,那段若即若离的感情,像夏日夜晚的惊雷大作,给予她电闪雷鸣的回忆,而在屋檐下避雨的她,总有闯进雨帘里畅快体验一把的冲动。

    “芷溪,素锦回来了,叫上曾潇,晚上我们一起去吃肯德基吧。”放学的时候,柳芷溪收到了苏淮的短信,她收拾好书包,和曾潇一起步行去了市中心的商场。商场里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他们看着滚动的广告、巨幅的海报,找了一个僻静的座位,掏出历史课本,一边复习一边等待林素锦和苏淮。林素锦一向姗姗来迟,而奇怪的是,活动发起人苏淮也不见踪影。柳芷溪正准备给苏淮发信息,林素锦推门而入,半年不见,她变得愈发可人,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回眸一笑的瞬间简直倾国倾城,柳芷溪都看呆了。她穿着黑色的外套,一件设计时尚的高级羊毛衫,脚上穿着特意制成褶皱外皮的发亮小牛皮靴子。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幸福和娇羞,与一个男孩手挽着手,一看就是亲密无间的小情侣,是冷江。

    “芷溪,这是我的男朋友,冷江。”林素锦的脸红扑扑的,像一朵傲雪的红梅,芬芳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