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泰拉(五十四,弑神)
199.泰拉(五十四,弑神) (第1/3页)
帝皇伸出手。
他的皮肤看上去仿佛开裂的羊皮纸,烧伤留下的痕迹在手背上形成了大块大块的斑驳。手指粗肿且流着血,指甲内卡满漆黑的尘埃。
他将手放在了卡西多里乌斯的双手上,然后轻轻地握住了那颗宝石。
信使能在这个瞬间感受到他主君右手的重量,以及那份惊人的粗糙。他本能地看向帝皇的双眼,发现那双暗淡的眼眸不知为何已经溢满金光,堪称无穷无尽的力量在其中沸腾咆哮。
信使僵住了,人类的理智永远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伟力,哪怕这种力量其实对他没有半点恶意,甚至只有善意,他也无法抵抗。
在激荡的纯金光辉中,卡西多里乌斯的意识开始飘荡,他‘看见’,或者说,感受到了另一个帝皇。
这个帝皇并不衰老,也没有身穿亚麻长袍,遍体鳞伤。祂的血肉充盈,身体强健,祂戴着一顶金色的桂冠。可是,除此以外,祂便不再具备任何个人特征了。
那张脸看上去是一片完全的模糊,仿佛可以是任何人。
信使怔然无语,双手忽然感受到了重量的离去,于是景象散去,那片被改变的荒原回来了,还有帝皇,帝皇也回来了。
头戴桂冠的帝皇,不再受伤的帝皇,手中握持有一把长剑的帝皇。
他真的已经痊愈了吗?卡西多里乌斯心中升起这個问题。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无法再以任何形式得到补充,我的信使。”帝皇如是开口。“这一切变化都只是隐藏着隐喻的虚幻表现,尝试着习惯吧。”
他说完,便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卡西多里乌斯。那个两鬓斑白的男人却在此刻叹了口气,他把枪竖起,像是仪仗队那样将它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卡西多里乌斯听见他问:“你还满意吗?”
“你指的是什么,欧兰涅斯?”帝皇以问题回答了问题,声音非常平静。
被称作欧兰涅斯的人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了那名禁军。
“这个回答不属于你问出的问题。但是,我不能更满意了。”帝皇答道。“就像我说的那样,欧兰涅斯,你永远有办法去鼓舞他人,让我们成为更好的自己。”
他微微扭头,将视线投向禁军。后者干枯而疲惫的脸竟然在此刻迅速地变得整洁,战甲上的锈迹变作飞灰消散,它又开始嗡嗡作响,正如它的穿戴者一样,再次焕发了活力。
“主君.”禁军深深地低下头。“我们来得太晚了。”
“晚吗?”帝皇问。“这不是刚刚好吗,瓦尔多?”
他的声音中似乎隐含笑意,紧接着,他缓缓地举起了剑——这个过程到底应该如何形容?卡西多里乌斯感到了困惑,他的感知和他正在看见的事情正在产生冲突。
在他的眼睛所捕捉到的画面中,帝皇仅仅只是举起了那把普普通通的铁剑,仅此而已。但是,在他的感知中,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超越眼眸与人类理智的世界中,卡西多里乌斯觉得,帝皇其实花了一万年来举起这把剑。
不,或许远远不止。
而他的目的也很简单。
宣战。
天空变色,氤氲血雾飘荡而来。燃烧的火光在刹那间便遍布整个天空,高温扭曲了一切,让天空看上去仿佛只是一幕扭曲的画布,看不出半点真实。
卡西多里乌斯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恐惧,一股他非常熟悉的恐惧。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在作乱,或者说,什么人在——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一个阴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如是说道。
一道血光从视线的边界处狂奔而来,将他的身体轻而易举地撕成了粉碎。卡西多里乌斯在死亡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他尖叫,然后然后
他.?
卡西多里乌斯困惑地抬起颤抖的双手,仍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他仍然站立于大地之上,身体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东西在刚刚伤害到他,仿佛他根本就没有死。
但这真的可能吗?那种痛楚货真价实,不带半点虚假。
卡西多里乌斯迟疑地转身回望,却看见一个不知道他应该如何去形容的东西。那东西有着扭曲的形态与漆黑的眼睛,它所拥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抽象且怪异。
它大概拥有一个拙劣的创造者,那东西想让它贴合人类这个物种,但祂失败了,祂所创造出来的这个怪物绝非人类,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替代品
一个怪物。卡西多里乌斯忽然明白。它只是一个怪物,除此以外就什么也不是了。
怪物朝他再次举起利爪,像一阵风那样的飘过了他。
卡西多里乌斯不知所措地转过身,看见仍然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的帝皇。他手中的剑正在悄然转变,从钢铁变为另一种东西,那材质透明如无物,却又光亮似火炬。
怪物口吐人言。
大地颤抖,空气裂变,无尽的黑暗自虚空中涌出,开始浸染这片虚无之境。
卡西多里乌斯眼前的世界慢慢地改变了,荷鲁斯·卢佩卡尔的躯壳代替了那扭曲的形体,悄然回归。
他的阴影投射在草地之上,悄无声息地将它们变回了开裂干枯的大地,刺鼻的血腥味冲进鼻腔,引起阵阵晕眩。他的阴影几乎遮天蔽日,将光芒吞没,仿佛一个黑洞。
“你可以将他的碎片从以太之海中抓回无数次,愈合无数次,我不在乎,父亲。”扭曲的黑暗将人言嚼碎后,以咆哮般的音节如是吐出。
“他终将死去,就像你的小小王国。我会在你的尸骸上建立起一个新的帝国,并带领人类步入一个崭新的纪元。我们将把银河内的其他东西尽数灭绝,人类将在我的手中成为宇宙间唯一的霸主。到了那时,没人会再记得伱。”
荷鲁斯慢慢地举起他的破世者,仿佛是在应和帝皇的宣战。
卡西多里乌斯定睛看去,眼前的景物在此刻再次发生了变化,他几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患上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癌症。
在他此刻的视野中,荷鲁斯所持有的武器绝非一把战锤,而是一些由碎片熔铸而成的狰狞武器。那些碎片像是流动的银质,投射出了无数个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画面。
卡西多里乌斯试图移开视线,但他根本做不到,它们的吸引力已经超越了一切,将卡西多里乌斯的注意力牢牢地系在了上面.
一阵狂风唤醒了他,黑暗褪去,卡西多里乌斯头疼欲裂地捂住额头,他本想说点什么,至少也该呼喊出声——然而,以上两件事,他一件也没能做到。
他的存在被定格在了原地,这个生命的时间从此刻开始暂停了流动。他的灵魂也同样如此,就像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标本,被荷鲁斯的力量攥在了手掌之中。
“你一直在帮助他维持理智,父亲为什么?”黑暗如是询问。
帝皇不答,只是斩出一剑——至少在一旁的欧尔看来,他的确只是斩出了一剑。
老兵对此不做任何评价,他心知肚明,这场战斗的真相其实根本就不是此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模样,这是一场更高维度的战斗,但他们还在这里。他、瓦尔多,与那个值得敬佩的凡人。
帝皇用他的力量塑造出了这里,由此来让他们保持理智
当然,欧尔总是比其他人更加熟悉帝皇的。他还知道,这恐怕也是一种让他自己保持人性的手段。
他慢慢地握紧枪,看着那把火炬般的剑和黑暗手中的银质碎片互相碰撞。
康斯坦丁·瓦尔多站在他身边,禁军正在颤抖,他想前去帮忙——而如果是以前的他,欧尔十分确信,他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将自己的生命浪费在荷鲁斯随意的一击之下。
“你有何见解?”欧尔用士兵惯用的语气问道,带着一点嘲笑,也带着一点劝慰。
禁军元帅保持了沉默,他的脸庞冷硬如冬季溪流里的鹅卵石,眼中满是痛苦、自责与某种冲动,然而,他却硬生生地用自己的意志力束缚住了这种冲动。
欧尔敬佩地看着他,不再询问了,他把枪抱在怀里,权当安慰,开始聚精会神地观看那场虚幻的战斗。
长剑与银质的碎片互相碰撞,火炬的光辉炽热明亮,纯白之光剧烈无比,与银质碎片上的那些流光撞在一起。它们消融了黑暗,却没能让那些碎片本身也一同消散。
黑暗的化身冷笑起来,恶意化作闪电,跳入根本不存在的抽象维度之中,将其中的能量汲取抽出,灌入了祂的武器之中。
接下来的一击将拥有毁天灭地之能,他们的战斗已经产生了升格,这不是一个儿子试图弑父的战斗,也不是父亲想要教训儿子的家庭纠纷。这是一场神战,货真价实的神战.
欧尔松开枪,把它扔在地上。他用左手抓出那个空荡荡的金属底座,闭上眼睛,开始在心底默念祈祷。
主,我祝愿你的剑刃无往不利,你的光芒永远明亮。你将抵挡世间一切污秽,扫除黑暗,破灭绝望,你将成为吾等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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