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树与树懒(上)
第七百三十八章 树与树懒(上) (第3/3页)
的爱好角斗游戏的皇帝康茂德一样,斩下对方的头颅,迎接全场的起立欢呼就好。
康茂德是一位非常失败的皇帝,没准有机会竞争古罗马历史上最凶恶残忍的帝王,最后死于禁卫军的谋杀。
他又没准是古罗马历史上最成功的角斗士。
自不必说。
他从来没有在斗兽场里输掉过任何一场竞赛。
斗兽场里的竞争,从来不会只于勇气相关。
由皇帝扮演的角斗士会生,真正的角斗士会死。
艺术节上的竞赛,也从来不会只于艺术相关。
他会赢。
顾为经会输。
这是权力已经写好的宿命诏书。
一个被曹轩欣赏的年轻人,他的作品被摆在展厅的角落,他被宴会厅里的人群冷落在社交圈的角落,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么?
当谁发现自己不合群的时候,他不能说,整个人群出了什么问题。不,人群没有问题。男人依旧在高谈阔论,女人依旧在掩嘴微笑,那些盛着蜂蜜酒浆的香槟杯依旧清脆的碰撞在一起。
他只能说,自己错了。
他只能承认,自己不适应这里。
他不属于这里。
在喧闹的人宴会厅里,一个地方之所以会显得安静清冷是有原因的,就像绵延的森林会绕开某处土地,也是有原因的。
或许是那里的雨水太少,或许是那里阳光不够,或许是那里的温度不适合植被生存。
自然,它自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是达尔文的话,这是科学。
无论是族群驱逐了它,还是它驱逐出了族群。
都一样。
它都注定会衰败与枯萎。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崔轩祐被自家儿子已经调教的很是乖巧了,在一边请示道。
“嗯……暂时的。至少等他的那场滨海艺术中心里的采访结束了再说。要是他的那篇论文暴了大雷,我们再去锤锤破鼓。”
“真是够艺术的,别担心,就算万一世间都忘了你,有一天,几十年以后,我会在自己的回忆录里,给你留下专门的一章的。”
崔小明看向对方,笑笑在心里说道。
“不过,我们现在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听说《油画》的团队来了。老爸,你能帮我安排一篇《油画》的采访么?放心,我不难为你,我不奢求什么专访,能在关于狮城双年展的文章里,说上我一两句好话就行。”
他用请求的口吻,向父亲崔轩祐下达吩咐。
“呃……”光头艺术家的脸上,有一丝明显的尴尬。
“有点难。小明,你不了解,《油画》和其他我们之前拜访过的艺术评论媒体都不一样,它们是行业老大,它们几乎是从来不主动配合别的画家的通告申请的。刘子明能要来《油画》的采访,不意味着你老爸能行。”
“这样,你带我拜访一下伊莲娜小姐,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自己搞定。”崔小明换了个要求。
崔轩祐继续尴尬。
“还是有点难为您了?”崔小明笑笑。
“那个……”崔轩祐讪讪的笑了笑,“那个,等会儿找个机会,我能带你去拜访一下米卡·唐克斯。他是本次双年展的策展人,我们以前都跟英国的时尚圈里的哈维先生,稍微有点交情,能说上话。”
“那现在就过去吧。”
崔小明端起酒杯。
他再次含笑向着角落处的顾为经挥挥手,用做告别,就跟随父亲,向唐克斯身边的社交圈里,挤了过去。
唐克斯似乎刚刚说了什么趣事。
那里正爆发出一阵笑声。
崔小明也跟着一起轻笑了起来,举高了一下酒杯。
长袖擅舞。
才能天地同力。
——
“小心点他。”
老杨的声音在顾为经的耳畔里响起,语气难得的郑重。
“谁?”顾为经顿了顿,“策展人唐克斯先生么?”
“唐克斯身边那对刚刚凑到跟前去的那对,年长的叫崔轩祐,是在柏林那边混的华人画家,年轻些的那个,叫做崔小明,是他的亲生儿子,是本届双年展上最年轻的特邀画家。”
杨德康嘴唇微张,呲了一下牙。
“杨哥和你说句真心话,本届参展的艺术家里,若说有谁是真心盼着你倒霉的,那恐怕就是这爷俩了。你们的绘画风格……嗯,可能有点相似,你有机会去展览现场看一看,应该就明白了。”
具体的内情。
杨得康也不好多说。
他把香槟杯放在一边,觉得该提点的都已经提点完了,就准备再冲去社交圈子里,油一个七进七出。
步子刚迈出去,想了想。
老杨又回来了。
他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塞到顾为经的怀里。
“这是……”
“我懂你,真的,顾老弟。当年我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也像个小透明局外人一样手足无措过。那歌怎么说的来的,十八岁的校园舞会,站着如喽啰啥的。反正就是这个意思。那种感觉不好受。”老杨舔了舔嘴唇,“那时我就想,有一天,我要成为这里最酷最靓,最吸睛的大人物,做那种成功人士,谁也不能忽略我。大爷我要比这些外国人都体面,都玩的地道。”
“你的西装不和身没办法,买也来不及。但表可以借你戴戴。人家不都说,劳力士是成功男人的自信心啥的嘛!”
“记得,要来得霸道。奔跑吧,小马驹。”
他拍了一下顾为经的肩膀,然后摇头摆尾的杀向社交圈。“拿好哈,你杨哥的彩虹迪可老贵了。把逼装起来。要做成功人士。”
顾为经望着老杨离开的背影。
他又低头看着手中那只blingbling闪着油光的大金表。
“这就是所谓的成功么?”
顾为经在心里想。
几分钟后。
宴会厅的大门,忽然又一次的打开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从门口向着内部扩散。
忽然之间。
会场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