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手中剑

    番外6:手中剑 (第3/3页)

度了。

    天才真让人心烦。

    我说的就是那个早出晚归的盛玄怨,我幼时不喜欢练剑,敌不过他也罢,我现今喜欢上了练剑依旧敌不过他。

    不过我并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我只善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最难接受之事,无疑是阿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是旁支的虎视眈眈,是阿姐的尽心操劳,也是我所愿不能求。

    我是阿爹唯一的儿子,阿娘去的早,我爹的心也随阿娘一起去了,不肯续弦,我便是嫡长子。族中大业,只能由我来承担。

    他们是这样想的。

    我本觉得,倘若苏义一家是个能担大梁的,把主族之位让给他们也并不是不行,毕竟都是一家人。

    可是苏义并非高洁之人,他位居副宗主便企图只手遮天,偷敛钱财。在我查明他子苏长铭所作所为之后,本想顺藤摸瓜找到苏义的把柄,可这老狐狸当真成了精,藏得严严实实。我因失言被关了禁闭,又关了牢房,满心怒火的度日。

    在地牢中,我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偌大的家族和宗门落到这种人手里,绝对不能。

    挚友们将我救出来,我万分感激,他们救我离狱之时,修为都已经升作高阶,只有我驻足原地,毫无长进。

    心中又是不甘,又是失衡,幸得阿爹解决了族内争权一事,还给我了离家历练的机会,我抱着掠风剑离开了宜川,踏上了我所求的剑道。

    神州浩土何其广阔,我在面容上做了伪装,开始游历修行。或与偶然相遇的各路修士比武,受益匪浅;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被骗了钱财;也或随手驱赶小妖怪,挣点报酬。

    夜深我在山石上盘膝打坐,林中葱郁的灵气被吸纳入体,在功法作用下一点点化为流淌在经脉内的真气。我体内的真气似乎已经触到了尽头,可无论怎么修炼,就是无法破境升阶。

    不久后,我听说位居名剑之二的苍昱剑居然问世了,心中惊喜,也如成百上千觊觎名剑的人一样,开始打探线索,寻找宝剑。

    我写信与好友们说了此事,晏庭深也想一睹名剑风采,愿随我同行,可盛玄怨不想。即使他不愿意,也被我想法子诓了过来,连带着琼亦一同踏上寻剑之路,其间惊险凶恶,非二三语能说全,只是多年后回想起来,也再没有我们四人并肩作战的可能了。

    我机缘巧合破了阶,却与苍昱名剑失之交臂。

    它认我为主,又因我自封。

    怎么可能不遗憾,又怎么可能不惋惜。

    我站在隋珠阁内,远远望着特制剑台上的苍昱剑,心中的念想愈发强烈:倘若我有了那把剑,距离我成为天下第一剑修的宏愿会不会更近一点?

    但我能握紧的,只有我的掠风剑。

    回到族中后,我开始研学治家为政之道,那些我曾经避之不及的担子终究是躲不掉的,我不想认命,可有时候当真没有退路与选择。

    从小教导我的夫子最爱念叨的一句话便是:苏少爷聪明,就是不肯学。说罢还要附加一声长长的叹息,才能显出我的不学无术和浪费光阴。

    可我确实不是块读书的料,才学与思想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要怎么才能参悟?怎么才能做好?我背书又慢又拖,背完三句忘了前两句,死记不行,我就用笔录的法子边写边背。待晏庭深受我邀请来府里做了客卿之后,他倒是愿意教导我。

    阿爹看我浪子回头,发奋刻苦,开启了族中秘境供我修炼。原本是只许我一人入大泽内窥心的,在我要求下,他准我带着好友同去,是除去琼亦外的三人共行,在大泽深处共杀妖魔之物,修为大增。而好景不长,似乎是如我噩梦所示,边关战乱,生灵涂炭,护族赴西平乱一载,幸得安定。

    凯旋途中我领队,故意行得很慢,晏庭深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笑道:旁人归心似箭,你倒不寻常。又说,慢点回去也好,多看看山川景色,好过府邸一方窄天。

    要我说啊,像晏庭深这种脑子里全是想法的人就该任些大职,省得浪费了人才。

    晏庭深对我阿姐有意,若不是我与他交好多年,知道他为人秉性,其他对我姐姐献殷勤的人我定是要训上几句的。

    不久后,结拜成兄长的晏庭深与我阿姐结了亲,看他们圆满,我也欢喜。婚宴上频频有长辈问我娶妻之事,我已不近女色多年,一有时间都去磨炼剑术了,要不是阿爹身子不好,我定早早深居闭关,或者外出闯荡了,哪还有心思去讨女人。

    晏庭深成了我的姐夫,亦是我爹的左膀右臂,阿爹的身子在用过挚交赠送的奇药芠珠果后有了好转,一切美满,我也终于能心无旁骛地出去畅快了。

    那几年,我带着我的掠风剑闯遍各大武帮门派,只要有武会与联赛,我定是要去打上一场的。此前,江湖不曾有我杜撰的名字,在我长剑出鞘,众人为之惊倒之时,我也成了别人口中让他们心烦的天才,被送尊称剑客无尘。

    天下第一的名号,我迟早要拿到手。

    本是这样的。

    本该是这样的。

    晏庭深与我告别的那一晚,我觉察到了异样,可我根本没有怀疑与深究,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挖他给我留下的信匣。

    若我在他动身的那夜挖出了信匣,勘破了他的阴谋,并将他截杀,也就不会再出那么多的痛苦之事。

    那夜后,门中弟子损失惨重,我阿姐被人戳着脊梁骨痛骂,阿爹急火攻心猝倒,挚交双双被害,生死不明。

    晏庭深给我留的信我一封都没有读,在平息完一切事端,我挖出了埋藏在杨树下的木盒,将那些扎眼的信一点点撕碎,付之一炬。

    我想杀这个叛徒想了许多年,直到假死的盛玄怨回来找我,告诉我晏庭深已经死了,我喝了好些酒,醉倒过去时还是久久不能从钻心的恨意中走出来。

    那时,我已经有了发妻,也有了儿子,早就不是一心执剑的无忧少年了。

    我的妻子名唤夏浅华,是昔年海陵夏氏夏浅韶的妹妹。登门提亲后,夏家并没有拒绝,婚事一切流程庄重富贵,十里红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我需要一位贤惠妻子助我操持家内事务,夏氏是清流人家,浅华是名门闺秀,正合我心意。

    她应是喜欢我的,我也应是喜欢她的,这就足够了。

    阿姐后来改嫁了,新姐夫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和盛子靖有几分相似,或许她一直没有放下,也或许她一直都没有走出来才对。

    她与我说起旧事,没有丝毫想提及晏庭深的念头,只是庆幸那时没有得子,否则这孩子生来蒙罪,受万人唾骂。

    婚后守孝三年,待到第四年,浅华为我生了第一个孩子,也是家中长子,取名锦卓。又过两年,得一女,取名锦识。

    我费了很大心力培养苏锦卓,在他及冠那年卸宗族大任于他,这孩子性似夏氏祖父,稳健得紧,又有担当,初任宗主还需我辅佐,而后几年逐渐能独当一面,我索性直接撤手不管了。

    当我再次踏上执剑求道的长路,已有五十来岁,早知天路命数,可我仍旧信我自己的剑途。

    天下第一的少年剑修,风光潇洒。

    年过半百再做天下第一,仍旧风光。

    当年风靡一时的剑客无尘不知所踪,有人传言说他死于战乱,有人说他修炼遇劫而亡,今时战遍天下豪杰,铸就于我第一之名号,归于我,与我手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