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有一宗脾气

    老徐有一宗脾气 (第3/3页)

那一卷行李,拂下布满的灰尘,抖开晾晒,被褥的针脚绗趟,又在恩长心里,荡起香久旧日的指香。

    石青走回夜来香,还跟郎先生念诵,说恩长人矮了一截,人也几分驼背。

    狼先生也叹息:挺硬实一个人。两口子也都望恩长好。石青站桥,没少关照跑腿子的徐恩长,嘴上叫不出,心里还是把他当亲家。

    不光这个,这里还有一桩隐情,在十五个大门一条街,老吴家台柱子吴臣,四清运动弄得灰头土脸儿,石青唱红脸儿上台当上村书记,文革又站两派打派仗,拉大旗作虎皮,狗咬狗一嘴泥。

    真叫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文革后期落实政策,老支书吴臣又坐了天下。

    如今吴布德跟凤池闹纠纷,打哪儿论,石青的屁股也坐老徐这铺炕上。

    石青看狼先生不上心,就自说自话,说人老就老了,这才几年!石青还有记忆,想当年老徐年轻时候,多好的身板,英俊魁梧,就象洒满阳光的春山和秋树,满庄站街的女人,在十五个大门一条街,在整个三步两座桥,女人一见恩长就腿软、就走不动道儿。

    胆小的,掩口偷看,臊红脸看人儿扯出黏涎来,胆大的,浪笑加喊叫,没话奏话,敢在恩长身上掐一把,拧一下,嘴说的却是恩长的衣裳鞋帽,夸那好做工,好针脚。

    恩长没说媳妇,身上穿的戴的,样样秀密,件件得体,就风传恩长有了相好。

    从花台山地逃荒流落到三步两座桥的徐恩长,从十五岁起落脚老艾家扛活,给地主艾书田当长工。

    熬到两年头上,亲眼目睹了老艾家吹吹打打把香久娶进家门。那时候恩长虽然比香久小两岁,还是个雀儿身,却看出十九岁花枝儿一样的新娘刘香久,脸上整天没点儿笑容,心中并不快乐。

    新郎艾仁田是地主艾书田的亲兄弟,哥俩继承了父母的祖业,哥俩没分家的时候大事小情春种秋收都由哥哥主事儿。

    兄弟艾仁田是个面糊人儿,软泥糊不上墙拿不起个儿来,种田也立巴不顶个好娘们,整天就爱扯闲板儿,闲常还信点儿啥,不杀生爱上香和圈里的大花牛称兄道弟。

    那年头三步两座桥时兴皮影戏,农闲时没少搭台唱影住影班。娶了亲的艾仁田不爱老婆爱唱影,不会拉弦儿也没嗓儿,唱不出个儿来却是个皮影迷。

    一听说哪村哪庄扎影棚,唱皮影,追出去几天不着家,对夫妻情、男女事,持家过日子,不走心,不虑事,迷迷糊糊笑脸儿人。

    艾家老辈人死得早,给兄弟俩留下挺大一座庄稼院儿,前庭后园,南北通长,老大艾书田住南趟五间大正房,老二住后院,也是五间大北房,一路穿堂,出后园对望就是三间碾道房。

    徐恩长给老大卖功夫,晚上睡碾道房,一年四季,南北穿堂入室,不知走多少趟,地皮儿都踩得溜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