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食子

    第332章 食子 (第3/3页)

们的动作。

    “我才是你的嫡子!”

    李琩终于豁出去了,被陷害到了死地,他要把压在心头的所有愤怒向李隆基发泄出来。

    昨夜骂了杨玉环,让他意识到了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不是苟且偷生,而是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一样,打碎所有压在身上的屈辱。

    “我的生母贞顺皇后,拥有武氏血脉,她为你稳住了大唐社稷。你许诺她会立我为储君,可你是怎么做的?你抢了我的妻子……你……你……”

    李琩喉里咔了痰,眼看着李隆基越走越近,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禽兽。”

    “你说什么?”

    “我说你禽兽不如。”

    李琩避开李隆基那杀人的目光,胸膛起伏,一会儿懦弱,一会儿勇敢,再想到今日不管再怎么放肆都已经太晚了。

    太晚了,这一世天下人对他的嘲笑,往后千年万年天下人对他的嘲笑,永远都不会消除。

    只有在最初得到圣谕的那一刻,他若能与杨玉环一起自尽殉情,一切才会不一样,青史才能留下他的烈烈之名。

    可当时,他说的也是同样一句话——“我才是嫡子。”

    他舍不得他的皇子之尊,舍不得那若有若无的无上权力,甚至心存侥幸地想过,圣人得到杨玉环就能封他为太子了。

    谁曾想,最后,当他终于敢反抗,也是以这句话开始。

    “我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

    大滴的泪水从李琩脸上滚落,无尽的愤恨要骂,结果只骂了一句“禽兽不如”,他语气已转为悲怨。

    “你不缺女人,但为何还要毁掉我?你记得你接我回宫时,与我母亲有多恩爱吗?你记得当时你对我们母子有多深情吗?你这么个杀尽亲人、无情无义的畜生,当初是怎么摆出那副嘴脸的啊?!”

    “啪!”

    李隆基走到李琩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个耳光。

    李琩半边脸都被抽得通红,吃痛之下,却是仰天大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为何杀我,我告诉你,我昨夜就是去找了玉环,我与她旧梦重温了,哈哈哈……”

    “啪!”

    李隆基毫不留情地又抽了李琩一下,打得他痛得无力再笑。

    “朕不在乎,你伤不了朕。”

    “咳……你吃醋了,哈哈,古来有几人吃儿媳的醋,可笑,可笑……”

    李隆基一把拉过李琩的衣领,道:“你错了,朕一点都不吃醋,朕若真在意这个,就不会抢走她了。你只要知道,朕比你强,比你更配她。朕再老迈,你这等软弱的废物也不配与朕相比,你不配继承朕,而你的一切都是朕的。”

    李琩还在狞笑着,准备言语反击,闻言却是渐渐愣住了。

    他本以为李隆基是爱煞了杨玉环才抢走她,错了,在李隆基眼里所有人都不重要,唯有皇帝的无上权威最重要。

    自私自利到连自己儿子都容不下,容不下儿子拥有比他更好的东西。

    李琩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凝视着眼前的皇帝,试图从那张脸上寻找到一丝父亲的痕迹。

    没有。

    他找不到自己的父亲,只看到权力。

    无比的陌生。

    直到被拖出大殿,李琩都没有再次开口,因为他长久以来对父亲的愤怒已经无从发泄,只留下冰冷的绝望。

    ……

    李亨还站在那,不再暗喜于李琩的下场,只感到手脚冰凉。

    他无比后悔今日过来求情,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东西。

    忽然,他感到李隆基那道威严的目光扫来,连忙诚惶诚恐地弯下了腰,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到最后,李亨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兴庆宫,独自思忖了很久,意识到,圣人那风流洒脱的外表下藏着的一颗心远比想像中还要冰冷无情。

    直到有哭声把他惊醒,他回过神来,只见张汀正在哄着小儿子李佋。

    李亨看着儿子那奶乎乎的模样,心头一暖,暗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像圣人一样做出杀子之事。

    ~~

    次日,百孙院。

    李亨的第三子、建宁郡王李倓正站在桌案边看着地图,目露沉思。

    他在看的是南诏的地图,想着既然王忠嗣病重,朝廷却还不换帅,由此大概可看出这一战的战略。

    “建宁王,李辅国来了。”

    “有请。”

    李倓遂收起地图,又让人去把府里那名叫小蛾子的宫娥招来。

    小蛾子原本只是个瘦瘦小小的乡下小女子,在建宁王府数月,吃穿得好了,逐渐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样子。

    “三郎,你找我。”

    “你狗儿哥来了。”李倓道,“你先见见。”

    “谢三郎,你待我们真好。”

    李倓笑笑,自在堂中稍等了一会,便见李辅国趋步赶了过来,他遂问道:“见了小蛾子,你可放心了?”

    “放心,谢建宁王恩德。”李辅国上前两步,却是小声禀报道:“寿王惊吓过度,死在鹰狗坊了。”

    李倓默然,倒没有什么欣喜,反而有些感慨,末了叹道:“薛白真是好手段啊。”

    “为何是他的手段?”李辅国不解。

    李倓道:“在薛白状告寿王妄称图谶那一刻,寿王已是必死了。”

    “可奴婢打探到的消息是,薛白到虢国夫人府之后,贵妃没有自证清白,只请圣人赐她死罪,引得圣人愈发大怒,眼下许多人都猜圣人恐要如她所愿了。”

    “是吗?”李倓有些惊讶,想了想,却是道:“以退为进?”

    李辅国又问道:“奴婢还是不明白,请建宁王指教。”

    李倓确实能明白李隆基的自信,又道:“寿王那怯怯懦懦的样子,他私见贵妃一次,你真当圣人会为此吃味?终究还是妄称图谶最惹忌讳,这种时候贵妃愈坦荡,圣人愈知她才是清白的。”

    李辅国道:“奴婢只是奇怪,他们就不怕圣怒难消?当然,他们也被处置了才好。”

    李倓想了想,对男女之情的判断也不太有把握,只道:“待圣人冷静下来,自然就息怒了……也许吧。”

    ~~

    虢国夫人府。

    杨玉环踱着步,喃喃自语着。

    “妾身宁死,也不愿见圣人为妾身再背上杀子之骂名,又何必解释?请圣人赐死妾身罢了……”

    她在准备的是面圣时要说的话,薛白已安排好了,等圣人一冷静下来,她再表明为圣人考虑的心意,也许就回宫了。

    虽然宫外也挺好的。

    “娘子。”

    张云容脸色严肃,走了过来,低声道:“宫中递来消息……寿王死了。”

    说到这里,她偷瞥了杨玉环一眼,见她没太大反应,继续道:“圣人怒气未消,高将军还在等机会求情,提醒娘子,务必不可显出哀容。”

    “放心吧。”杨玉环道,脸色平静。

    “另外,圣人息怒之前,这日子只怕不好捱,请贵妃相忍。”

    杨玉环闻言反而点了点头,道:“无妨的,不急。”

    她支走张云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宫人,本想关窗,但也没有,只是以手扶着窗台,闭上眼,偷偷地长舒了一口气,稍稍缓解心中压抑的情绪。

    说不上多悲伤,她觉得李琩死了比活着自在,她只是觉得,这伴君如伴虎的宫中生活未免太残酷了些。

    毕竟,虎毒尚不食子,圣人却是杀子毫不手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