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赢

    第478章 赢 (第2/3页)

    仿佛是回到了当年讨得王韫秀欢心的时候,元载的话语愈发真诚。

    他认为凭这番话足以说服薛白了,薛白也该明白他说的是对的。从西魏到北周,从隋到唐,天下纷争看似混乱,可实际上掌权的不还是那些人,打仗也好,商谈也罢,无非都只是利益分配的手段。

    然而,薛白却是摇了摇头,扯回缰绳,驱马走了。

    “我连让他们当藩镇都接受不了,何况是奉他为主。”

    元载追上,问道:“北平王擅骨牌,喜欢赌博吗?”

    “我从不赌博。”

    “我却觉得你是摴蒱的好手。”元载道,“长安孤城,圣人出奔,这么烂的点数,我们已诈得崔乾佑愿意拿出一部分筹码,该见好就收了。”

    薛白想了想,反问道:“倘若这一把,我们能全赢呢?”

    元载愣了片刻,摇头道:“崔乾佑不是虚张声势的人,他示弱,拿出诚意,恰说明他胜券在握。”

    “他诈你,他的点数没你想象的那么高,我们能全赢。”

    ~~

    夕阳一点点把长安城的阴影拉长,渐渐触及到了崔乾佑的脚下。

    崔乾佑只要往前迈一步,就能踏进长安城的阴影里了。

    他已经把他的大纛押到了离城门仅有一箭远的地方,还亲自开弓射死了一名守城的兵士。

    终于。

    “攻破城门了!”

    紧闭了三個多月的城门终于在燕军的猛烈攻势下被打开。

    崔乾佑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同时喝令道:“杀进去!”

    号角声大作,燕军士气振天。

    可是,又有哨马从东边赶过来了,附在崔乾佑耳边,极小声地说了两句。

    “两面夹击……潼关……”

    崔乾佑用力握了握拳头,问道:“还有多久?”

    “最快的话,明日清晨。”

    “再探。”

    回过头来,崔乾佑脸上已恢复了平静,招过另一名心腹,问道:“田承嗣有新的消息吗?”

    “没有,想必唐军守城避战,暂时未攻下城池。”

    “先杀入长安……”

    “嘭!”

    随着这句话,一面巨大的槎碑已猛地从城门内砸了下来。

    槎碑也叫“千斤闸”,乃是用滑车悬在城门洞上方的一块巨木,厚五寸,外面包着铁皮。在城门被攻破的时候用的,这一下猛地砸落,直把六七个叛军斩成两段。

    崔乾佑不由心烦,但城门都攻破了,这一道槎碑根本不算什么。

    “撞开它!”

    于是,燕军推着撞车,奔向了那座槎碑。

    崔乾佑却是抬起头,目光落向了城门楼,寻找着薛白的旗帜。嘴里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冥顽不灵。”

    “元帅,圣旨到了。”

    “怎么来的?”崔乾佑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讶异,问道:“使者如何过得陕郡?”

    “似乎……是李光弼放过来了。”

    崔乾佑抬了抬手,道:“扣在营内,待拿下长安再接旨。”

    他整个人都已经被包裹在了长安城的阴影当中,眼神却还是非常的锐利,带着赌徒的贪婪、自信。

    槎碑被轰然撞碎,士卒们拥入城内,同时,也有将领返身回来,赶到崔乾佑面前,禀道:“元帅,内城门的槎碑也放下了,末将还看到,唐军在城内竖了木栅。”

    “木栅?”

    “是。”

    那将领遂蹲下,在地上划了春明门内的地形。此处原本就是有夹墙的,如今更是在内墙之内又设置了一道木墙。那么,木墙附近是否还有陷阱就得再排查一遍。

    崔乾佑只好招过一个登上城头的士卒近前询问,道:“城内是何情形?”

    “报元帅,唐军已做好巷战准备……”

    ~~

    青门大街。

    马蹄声哒哒作响,刚率兵支援了南门的薛白再次赶回了北门,得知叛军已攻破了外城门。

    乍闻之下,他也有一瞬间想到自己也许赌输了,也许是错误地估量了局势,也就是错误地估量了唐军将士们的忠勇。但这种犹豫只有一瞬间,他早已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清楚,落子无悔。

    且不说他还有信心。至少,他还替大唐守了这么久的长安城,哪怕败了,局面都不会比历史上的更差,他早已坦然。

    “北平王,崔乾佑的大纛就在城外!”

    “列阵!”

    薛白驻马长街,拿出裹布把手重新裹了一下。他手上的老茧被扯掉之后的伤口一直没好,反而越磨越厉害了。也许只能等战事暂停一阵子后,才有养伤的机会。

    他决定,若是叛军攻破了城门,与崔乾佑对决一次,给城中别的将领们组织兵力抢回城门争取时间。

    想必,这样的肉搏厮杀,是崔乾佑期待已久的。毕竟范阳骁骑,强就强在冲击厮杀。

    胯下的战马拿马蹄刨着地,两杆大旗隔着城墙竖立,距离其实已经很近了。

    夕阳的光晕照在薛白银色的头盔上,将它染成了金色。

    他跨坐在战马上,似乎睡着了。毕竟这段时间太累了,他肩膀上担着长安城的存亡。

    为什么是他担着呢?因为他身为皇孙,受封郡王,名望权势最大……事实上他并不是皇孙,只是一个贱奴出身。哪怕逃到蜀郡,也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苛责他。

    归根结底,是他想要担着。他承受的一切,本就是他一直孜孜不倦在追求着的。子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薛白睁开眼,高举着他的武器,与长安共存亡。

    夕阳彻底坠落西山,夜幕降临。

    “当——”

    恍惚中,他听到了钲声在响,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甩了甩头。

    ~~

    姚汝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抹夕阳照进长安城内各个坊巷,美极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不该当个写传奇故事的,该学画才对,画下这最鼎盛时的长安,因为怕往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泪水奔流而出,他俯身拾起掉落的刀。

    最后的夕阳之中,他看到张小敬正在被四个叛军围攻,已经摔倒在地了,一名叛军抢上,举起刀便要取张小敬的命。

    “噗。”

    姚汝能撞了过去,摔在地上,同时也一刀劈在那叛军的小腿上,不管不顾,对着他袴甲里面就是一阵捅。

    “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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