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第6章 第六章 (第2/3页)

布置,另一人则不甘其后地暗示贵妃姨母已经焚香沐浴等待多时。安帝仿佛并未察觉两人暗较高低,连声应好,只特地叮嘱:“记得给同光安排一间离朕近些的营帐,朕晚上还有些军务要和他商议。”

    两人这才看到后方的李同光。与那些一早就跪在地上的将兵不同,李同光只不过微微欠身,抱拳道:“两位殿下万安,请恕末将甲胄在身,礼数不周。”

    两人眉头瞬间便皱起。河东王沉得住气些,皮笑肉不笑地道:“长庆侯多礼了,父王对你最是恩宠。既是姑表至亲,还那么客气做什么。”洛西王却已语带讥讽,“话虽如此,可是同光这一身打扮也太华丽了些,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戏台上的将军呢。”

    李同光不动声色道:“两位殿下过奖。”却径直上前,向安帝耳语,“陛下,刚才接到梧国国书……”

    安帝听完,一挑眉:“礼王?朕怎么没听说杨行远有这么个弟弟?”

    “所以臣才想呆会儿好好盘问一下……”

    见李同光不仅反应平淡,而且完全旁若无人地和安帝密谈,两王颇感无趣。却也不敢打扰,只能竖起耳朵,努力听个一言半语。不经意间眼神一触,对面前储位竞争者的厌弃便又占据上风,立刻烦躁地分开。

    草地中央,篝火腾起。一只肥美鲜嫩的全羊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焦香随着舞乐声一道飘满营地。

    大军驻扎,归德城中烹牛宰羊供献美酒,安帝举宴犒赏大军。王帐前安帝、诸王诸将分座,此刻酒至酣处,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营地周围围满了士兵百姓,人人都想近前瞻仰天子风姿。安帝心情好,有意与民同乐,早已示意侍卫们不必驱离。

    两位精心打扮的舞姬踩着鼓点献舞,柔婉绮丽,英姿勃发,看得散坐在周围的达官贵人们不停鼓掌叫好。

    然而舞姬再好,也不如安帝身边初贵妃之万一。这位初贵妃为沙西王之妹,是沙西部的明珠,也是安国已故皇后的表妹。尊贵美丽,温婉解语,深得安帝宠爱。安帝班师,不及回到都城,便先传召初贵妃前来伴驾。此刻初贵妃正侍坐在安帝身侧,含笑替他斟酒。一双明眸如弯月一般,眉心一点朱红花钿,娇俏明艳。一时她仰头向安帝说了些什么,引得安帝畅快大笑。

    喜庆喧嚣之中,梧帝脚带镣铐,坐在角落里,忍受着众官和舞姬们的指点议论,脸色苍白地独饮着。

    李同光坐在他的邻座,见他眉头紧皱,便笑问道:“这酒可还和陛下胃口?”

    梧帝摇头,“又苦又涩,难以下咽。”习惯了江南丰饶甘醇,锦绣温文,此地之贫瘠粗鲁实在令人不堪忍受。梧帝想不通自己何以战败,忍不住道:“龙蛇混杂,成何体统?这就是你们安国的国宴?”

    李同光一笑:“归德城地近塞北,风俗崇尚天然。陛下以后说不定还要在我国做上好几十年的客,还是早点习惯的好。”

    梧帝道:“朕一天也不想多呆,待我皇弟送来赎金,就请贵国依诺平安送朕返国。”

    “那位礼王杨盈,真的是陛下亲弟?怎么据朱衣卫回报,之前都查无此人呢?”李同光状似无意般提起。

    梧帝眼神微闪——礼王?杨盈?却也知事关他能否平安回到梧都,不动声色道:“盈弟今年十六岁,乃宫人所出,只不过从小养在深宫,又没领过实职实封,是你们无能才查不到而已。”

    李同光貌似恍然,笑道:“哦,原来只是个无用的闲散皇子。也是,丹阳王殿下倒是才略过人,只不过他如今正忙着治理政务,没时间来迎您这位让梧国蒙羞的陛下吧?”

    梧帝气得浑身发抖,但也只能强忍。李同光畅快地取酒豪饮,笑容落入河东、洛西两王眼中,都颇觉刺眼。

    席间一曲终了,舞女舞罢退场。

    河东王起身禀道:“父皇,归德城的百姓为了庆贺您的大胜,特意织了一张百胜毯,想要献上。”

    安帝道:“宣!”

    几位百姓便抱着一卷地毯献上,当众展开。毯上所织,正是安国雄壮威武之师在天子率领下奋勇杀敌,俘获敌酋的场景。比之江南织物的靡丽工巧,不免风格朴拙,却别有一股雄浑豪迈之意,更有民心爱戴鼓舞之意。安帝看后颇为高兴,立刻挥手道:“赐酒!”

    百姓们豪迈地一口喝完,亮出杯底,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北地酒烈,烧喉又上头。满满一海碗灌下去,几人都有些醺醺然。边境民风又彪悍,其中一名女子被酒气一激,豪兴大发,“圣上您是大英雄,安国的这个蠢皇帝哪配跟您坐在一起!让臣女替你把他赶走吧!”

    她醉醺醺地捡起篝火边上一根粗树枝,就向着梧帝冲了过去。安国君臣对这位“敌酋”却是殊无敬意,都看好戏似地不加拦阻。

    那妇人就要冲到面前,梧帝却因脚镣动弹不得。虽惊怒交加,却只能举袖抵挡。眼见那粗黑的树枝就要打向梧帝面门,突然之间,一根织金镶玉的马鞭伸了过来,架住了那妇人的树枝——出手人正是李同光。

    只听李同光声音温柔道:“姑娘的豪爽,委实令人佩服。不过梧国皇帝是咱们圣上好不容易才请来的贵客,您这位归德城的贵女,能不能瞧在本侯的面上,替圣上多尽几分待客之礼呢?”

    他生就俊美风流的模样,正是陌上谁家年少。更兼笑意温润,语气轻柔。那女子目光同他一对,脸上霎时飞红。树枝啪地掉在地上,她捂着脸飞也似的跑了。场中人猛然间哄笑起来。

    贵妃抿唇笑道:“瞧瞧咱们的玉面长庆侯,多招姑娘家喜欢!”

    安帝也跟着调笑,“看来朕得早点替他找一个名门贵女成婚,省得他老抢朕的风头。”

    贵妃微笑着奉上一杯酒,“光赐婚哪够?这一回能生擒梧帝,小侯爷是首功,圣上除了美人,只怕还得赏个国公的爵位吧?”

    席间众人纷纷笑着附和。

    河东王妒意骤起,冷笑一声:“同光真是不容易,为了护着梧国皇帝,连美男计都用上了。哦,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是子从父道嘛。”

    此语一出,举座皆惊。

    洛西王干咳一声:“大哥可别说笑,同光乃是姑姑唯一的血脉,父皇特赐御姓,尊贵之极。”

    河东王犹然未觉,大喇喇道:“呵,谁不知道他亲爹就是个卑贱的面首……”

    他身后亲随连忙拉他。洛西王也高声提醒:“大哥!你喝醉了!”

    宴席上死一般寂静,众人都看向李同光。安帝亦没有出言相助之意,他只是玩味地看着众人的表情——尤其是李同光的表情。李同光面色却丝毫不变,平静地饮下一杯酒,道:“河东王殿下还真是风趣,什么话本流言都信。”

    安帝这才笑道:“说那么多闲话干嘛,给朕添酒!”

    宴席上重新热闹起来。

    梧帝的心,却沉静了下来。他看着神色自若的李同光,眼神中突然有了一点复杂的敬意,举杯道:“刚才,谢了。”

    李同光款款笑道:“谢陛下。这苦酒多喝几回,总能习惯的,不是吗?”

    酒宴残席上,安国人已醉得歪七倒八。

    安帝在初贵妃的搀扶下回王帐歇息后,酒宴终于告一段落,尚还清醒能走之人各自散去。

    李同光也令人搀起醉酒萎顿在席的梧国皇帝,送他回帐中看押。

    行至拐角处,便听不远处传来怒斥与鞭打声。河东王正气急败坏地挥着鞭子鞭打亲随,“谁让你拉着孤的?故意跟老二串通了,当着父皇下孤的面子?!”亲随已打得血肉模糊,连呻吟声都发不出了,河东王却犹不停手。瞥见见李同光走来,下手越发狠毒,提高声音辱骂,“贱人,孤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面首胚子!”

    李同光恍若无闻,径直走过。

    河东王气结,踢了一脚早已人事不知的亲随,恶狠狠地吩咐:“拖下去,扔进河里。再找几个梧国俘虏来,放进狗场里去,孤要看他们狗咬狗!”

    李同光目光清明,却是毫无醉意。一直亲眼看着人将烂醉如泥的梧帝扶入房中,又吩咐随从:“就算他喝醉了,也不能放松警惕,看守的人数再加两人。”

    安排完看守,眼尾瞥见河东王气急败坏离去的背影,又吩咐:“去河里把人救了,要狗场的人拉住点狗,别出人命。”

    而后他将整个营地都巡视了一遍,确定没有纰漏后,才转身淡淡地对亲随道:“去准备,我要散心。”

    亲信朱殷追随他多年,知他心中郁结,立刻领命:“是。”

    林中寂静无比,只有李同光挥剑如风的声音。

    月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不多时他便练得汗湿鬓发。他停顿片刻,喘息连连,眼中却是更加深重的笃定,一剑再起,他继续不遗余力地舞着,似是要把胸中所有的不平与愤懑都借此挥散出去。

    待宣泄尽愤懑之后,再次回到营帐之中,李同光已又是一副宠辱不惊淡然若水的面容。他走入帅帐,平展双手,脚步不停。随从追随在侧,动作娴熟地帮他除去外衣。

    一展屏风之后,浴桶已然备好,正有人将满满一盆冰块倒其中。

    李同光赤裸上身跨入冰桶之中。刺骨的寒冷透过皮肤侵入四肢百骸,激得骨髓都在发疼。他闭上眼睛,缓缓沉入桶中。桶中冰雾腾起,他那张面对激赏与羞辱始终毫不动容的脸上,也终于微微闪过痛苦与释然的表情。

    随从们似是早已习惯,见他闭目,纷纷沉默退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柔荑似的手从他身后中伸了过来,拿着巾子替他抹去额上的水珠,轻柔的嗓音暗含疼惜,“每回不痛快,都这么压在心里作贱自己。你那位师父到底教过你什么啊?”

    李同光身子一侧,猛地避开,抓住女子的手腕。看清女子面容后,面色才稍缓,“是你?”

    女子似嗔似怨地回应:“除了我,还有哪个女人敢进你房间?”

    李同光不着痕迹地移开她的手,淡淡道:“老头子睡了?”

    女子有点受伤,但仍然一声轻笑,回道:“睡了,他毕竟也老了,喝多点就不行了,不然我怎么能出来看你?赶紧出来吧,水里多冷啊?”

    她抬起头来,云鬓凤簪,明眸柔媚如新月,眉心一点朱红花钿,尊贵又美丽——竟是初贵妃。

    安帝宠妃在侧,李同光却是毫不惊慌,只淡淡道:“比起那帮取笑我的畜牲,这水暖得多。”

    但他还是从水中起身。初贵妃想替他拿架上的单衫,他不过手一招,内力到处,单衫就已经到了手中,他利落披衣。

    他仅着一件半湿的亵衣,越衬得宽肩长臂,手臂上肌肉劲瘦精悍,如白隼展翅。他回过身时,初贵妃望见他衣领下厚实的胸膛,一阵脸热。垂眸道:“好几个月没见了,你想不想我?”

    李同光没有直接回答:“那你呢?”

    “当然想,难不成我还能想那个老头子?当初他纳我入宫,不过是看中我们沙西部的势力,我傻了几年,早就清醒了……”

    她抬手想亲近李同光,柔荑似的手指几乎攀上李同光的胸口,李同光却不着痕迹地转身避开了。

    初贵妃负气道:“干嘛一直离我这么远?你不想见我是吧?那我就走好了——”

    她转身欲走,却忽然被宝石明光耀花了眼睛。李同光手里拿着一只金累丝镶宝石的镯子递来,华贵耀眼。初贵妃一见之下,便已被吸引。

    李同光道:“你又多心了,我只是想去拿这只镯子而已。”他转动着镯子,“这是我生擒梧帝的时候,在他身上找的。前朝古董,梧后的爱物,他带在身边当作念想。我偷偷地藏起来,就是为了今日。”他把镯子放到初贵妃手中,柔声道:“愿以此物,贺娘娘早踞凤座。”

    初贵妃对镯子爱不释手,但一想到安帝,她不禁嘲讽:“可惜,老头子不会立我当皇后的。后宫的妃嫔都是各部的贵女,他要保持势力平衡。所以,他天天说着难忘我的表姐昭节皇后,什么‘结发夫妻,故剑情深’……”

    李同光低声蛊惑:“太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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